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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北夜玄武 於 2012-6-16 18:20 編輯
本文节选自南怀瑾先生的《道家、密宗与东方神秘学》
三密之一的“声密”
无论东密或藏密,对于身密做如何的争辩,但密宗之所以成为神秘的特点,它最重要的部分,便是神咒“声密”的秘密。这里所谓的“声密”,就是密宗所称三密之一的“口密”,也便是一般人所谓的“咒语”。
关于神秘的咒语问题,这是人类文化史上非常有趣,而且也很重要的事实。世界上富有历史性的神秘古国,如埃及、印度与中国的文化中,都认为它与原始的语言、文字,几乎是不可分离的文化重心。甚至,还有人认为它的历史重要性,也早在文字语言之前。但因为人类有了实用文字的进步之后,对于音声的研究,除了应用在文字言语的结构以外,便把有关声音的神秘部分,轻轻松松地归到神秘的迷信里去,而留给巫师们作为巫术的神奇运用了!只有佛教的密宗,还比较有系统地保留了印度神秘的传说,特别形成了密教的中心。但随时代的推进,就此残余仅有的密教,也将随历史文化的变迁,快要成为过去,而只有留待未来的科学去研究了。
重视咒语的神奇早在佛教之先
早在释迦牟尼之前,印度传统文化的重心——婆罗门教,素来便很重视咒语的神秘性。他们也和密教瑜伽士们的信念一样,认为咒语的作用,可以与形而上天神的心灵,直接感应而发生效力。等于修持密法念诵咒语的人,认为咒语便与佛菩萨的电报密码相似,可以呼应通灵,互相感召。因此,念诵咒语,绝对用不着去运用思维,只须深具信念,专心一志去念就好。上古的印度,不但婆罗门教,佛教如此,其他如瑜伽术以及任何教派,大体上也都相信咒语具有神奇的能力。如果从释迦牟尼所传“显教”的经典而言,他是极力破除迷信,提倡智慧上的正思维。但是积重难反,因此大乘的经典中,有时也利用梵文字母音声的作用,阐声教义的重点。例如,在中国佛教的显教中,普通最为流行的观世音菩萨所说的《心经》,其末了的一段,便是采用这种方法,利用一般人习惯的观念,强调地宣说般若(智慧)的解脱法门,就是至高无上的咒语。如云:
故知般若波罗密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上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故说般若波罗密多咒。即说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婆婆何。
其实,最后的咒语自“揭谛”开始,它的内容,并非是不可明说的密意。只是不加说明,反而更为有效。这如同孔子所说:“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的道理一样,有时反而更有效果。但是人们的心理总很难说,永远就像一个小孩,愈是不让他知道,愈要迫切地求知。因此也有人强作解人,硬把它的内义很简单地译出说明了。所谓“揭谛”以下的意义,便是包括“自渡啊!自渡啊!快求自渡到彼岸啊!而且要快来救渡大众到彼岸啊!快快地觉悟自救吧!”等道理。但由此也可说明印度文化中重视咒语“声密”的神奇,便早在佛教以先就已存在。
人类的知识真已了解音声的神秘吗
密宗既然如此重视音声的神秘,难道音声的本身,真正具有神秘的作用吗?事实上,这是真的。综合东西双方的学问知识,人类的文化虽然有了上下五千年的成就,但对于音声的神秘功能,直到目前为止仍然还没有穷其究竟。古今中外所有的音声之学,也只是为了文字言语上的应用而加以研究,并未真能做到更进一步的探讨。在物理科学上,虽然对声学与光学的研究,已经有了超过前人的成就,但是也只限于在传播人类文化、思想、情感的作用。甚至,最新的科学,正在追求银河系统的音波作用,但所研究的目标,也还没有转移到探讨音声与宇宙万有生命关系的神秘功能。可是至少比过去大有进步,在人类的知识范围里,总算已经知道宇宙间还有许多音声的存在,而且用人类的耳朵,绝对是无法听见的事实。例如频率过高与频率太低的音波,人们都无法听到,这已是大家知道的事实。所以老子所说:“大音希声”,也很自然地巧合于科学的道理了。但是透过有形音声的作用与功能,在人类的知识范围里,已经有如上述许多的无知,更何况还有无形象可得的心声的神秘呢!
密宗咒语的根据
至于密宗所谓三密之一的“口密”——“声密”,就东密而言,它所根据的,是印度上古梵文字母的声与韵母的组合。(印度自古至今,始终流传着几十种文字与语言。梵文,仅是其中之一。而且梵文还有古今音声的不同。就是古代印度的梵文,约到中国唐、宋时代为止,还有东南西北中五印度发音的差别,与字体形声的不同。所以,现在世界各国有许多研究梵文,或者透过印度其他文字而研究梵文,以便了解古印度密宗所传梵文密咒的神秘,以及唐、宋以前译过来佛学经典的真相。这种想法,我们几乎可以说它是不可思议的自我陶醉)。至于藏密方面,自初唐开始,依梵文而创造了藏文以后,它所传授的咒语,也便以藏文为根据。东密在盛唐开元时期(公元713—741年)传入中国,直到明代永乐年间(公元1403—1424年),才被放逐出国而流传在日本,便有了东密的称呼。但是在日本高野山东密大道场所传出的咒语,大体上都已变成带有日本音的梵语了。所以现在要详实地研究密宗咒语的音韵,实在是一件非常复杂的问题。如同中国流传最久而最普遍的《大悲咒》,便有南方北方音声上的少许差别。至于密宗所观想的梵文,或藏文,同咒语的音声一样,也有古今书写方法的相异之处。
密宗所标榜的“口密”,就是修习密宗的人口里所念诵密咒的奥秘,有时又称为“真言”,这具有信仰的作用。从尊敬修法的观念而来,认为世界的文字言语,都是虚妄不实、变动不拘的假法,只有佛菩萨等神秘的咒语,才是真实不虚,通于人天之间极为奥密的至言。是否果真如此,那是一个非常复杂的问题,留待将来神秘科学去研究探讨。现在要讲的,便是音声对有关人体妙密的问题。
音声在物理世界中的作用,到目前为止,除了自然科学已经了解声学的原理和应用以外,至于宇宙间的生命与音声的关系,以及植物和矿物等有无音波辐射和反应等问题,都还是尚未发掘的领域。音声对于人类和其他动物的作用,早已被世人所知。但人类对于音声的学识,耳熟能详的,还只知其能沟通人与人之间,人与动物之间的思想、情感等。至于利用音声促使人与动物等的生命,得以启发生机,或者感受死亡的秘密等,在目前的科学知识范围里,还是一片空白,尚须有待新的研究和努力。
如果从密宗念诵咒语的修习方法来讲,它是利用一种特别的音符,震动身体内部的气脉,使它发出生命的潜能,变为超越惯有现象界中的作用,而进入神妙的领域,乃至可以启发神通与高度的智慧等。所以在东密的三部密法中,如金刚部、胎藏部、莲花部,便各有不同的咒语,使修习者为不同之目的而达到不同的效果。如果从这一观点的立场来说,密宗咒语的音声秘密的最大重心是音声与人体气脉的关系,纯粹是一种超越宇宙中物理的神密作用。一方面可以摆脱对另一超人信仰的神秘观念,而完全从理性中去寻求真义,但另一方面也可以透过纯理智的了解,而毕竟归向于坚定的恭敬信仰。
据密宗的说法与显教经论的教义来说,咒语的秘密只有八地以上的菩萨可以了解,而证到八地以上的菩萨,也能自说咒语。在中国佛教的禅宗里,就有普庵印肃禅师,曾经自说一种咒言传给后人。因此,一般习惯叫它为“普庵咒”。这个咒语的本身非常单调而复杂,但念诵起来却很灵验。所谓单调,它是许多单音的组合,犹如虫鸣鸟叫,或如密雨淋淋,但闻一片浙沥哗啦之声,洋洋洒洒。所谓复杂,它把这许多单音参差组合,构成一个自然的旋律,犹如天籁与地籁的悠扬肃穆,听了使人自然进入清净空灵的境界。由此可知,真正的悟道证道者,能够了解密咒的作用,并自能宣说密咒的说法,并非是子虚乌有的事。
三字根本咒与人体气机的关系
东密与藏密念诵咒语的原始根据,都是从印度中古时期的梵文发音而来。据玄奘大师留学印度时代的考察,梵文有南印度与北印度等不同的差别,《大唐西域记》卷二曰:“详其文字,梵天所制。原始垂则,四十七言也。……因地随人,微有改变。语其大较,未异本源。而中印度特为详正,辞调和雅,与天同音。”梵文书体右行,为古今印度文字之本源。南北发展各异,行于北者多方形,行于南者多圆形。但唵(读如嗡音)、啊(读如阿音)、吽(读如哄音)三个字,却是梵文声母的总纲。因此只用此三个字的发音,组合成为一个咒语,便是普贤如来的三字根本咒了。普贤如来,是意译的妙密,也有意译为普现的。普贤就是普遍而贤善地充满一切处所,无时无处而不存在的意思。
唵字,也就是宇宙原始生命能量的根本音。它含有无穷、无尽的功能。在人体而言,它是头顶内部的音声。和人们掩盖耳朵时,自己所听到心脏与血脉流动的声音相近。所以凡念诵唵字部发音的咒语,必须要懂得它发音机括的妙用。最低效果,它可以使头脑清醒、精神振发。如是伤风感冒,连续不断地念此字音,可以使头部发汗,得到不药而愈的效果。
啊字,是宇宙开辟,万有生命生发的根本音。它具有无量、无际的功能。同时,阿字是开口音,是世界一切生命,开始散发的音声。例如中国佛教净土宗的念诵“阿弥陀佛”,便是属于密宗阿部的开口音。也可以说,它是莲花部基本的声密。如果能够懂得连用阿部音的妙用,就可以打开身体内脏的脉结,同时可以清理腑脏之间的各种宿疾。真能了解而合法修习,久而久之,自然可以体会到内脏气脉震动的效果。
眸字,是万有生命潜藏生发的根本音。也可以说,眸字,是形而上天部的音声;吟字,是物理世间的地部的音声;啊字,是人部的音声,是人与动物生命之间的开口音。在人体而言,吽字是丹田的音声。如果懂得以吽部音来念诵,可以震开脉结,启永发新的生机。最低限度,也可以达到健康长寿的效果。例如东密藏密共同所传的观世音菩萨的六字大明咒:“唵、嘛、呢、叭、咪、吽。”它便概括了唵字与吽字的咒身,至于其中“嘛、呢、叭、咪”四字之音,都是阿部音变化妙用。
总之,有关密宗咒语与音声神秘作用,以及咒语的音声与人体的奥秘关系,的确不是片言可尽其妙。而且以上所说念诵方法的巧妙,也无法以我笨拙的文字表达它的究竟。一切均需自己潜心钻研,同时求乞名师经验的教导,以身体力行加以求证的结果,或者可以了解它的奥妙于万一。
除此以外,中国的文字语言,在魏、晋以后,有了“切音”(拼音)方法的出现,实亦是当时从西域过来的和尚们,为了翻译之便,根据梵文拼切的作用而创造了“反切”拼音的方法。演变到现在,有了汉语拼音,它的源流渊源,实亦由此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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