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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西方神秘学指津》读书笔记分享 [打印本页]

作者: Fenomeno    时间: 昨天 19:31
标题: 《西方神秘学指津》读书笔记分享
前言如果要评选西方神秘学初学者的最佳读物,我一定会为这本《西方神秘学指津》投下一票。不像《金枝》充斥着对现实民俗志异的细节探讨,这本《西方神秘学指津》试图寻找一个能够让我们把握整个西方神秘学历史脉络的谱系,这本书更像是福柯式知识考古学的哲学专著,它以“被抛知识”作为引子,发掘了西方神秘学藏在历史尘埃中的认识论,世界观,宗教观以及其在向现代化迈进了诸多努力。倘若你还对西神秘学心存疑虑,质疑神秘体验作为神秘学核心的合法性,抑或是不能将自己对于西方神秘学的碎片化理解串联起来,那么你一定要读一读这本书。

本贴搬自本人在知乎的专栏,由于《指津》的第一章在本站已经有了十分充足的讨论,因此本人将从第二章开始发表,截止到第八章《学科之间》,后面的章节仅是列举了一些神秘学经典文献,关于这一点,站内也已经有良多讨论,因此不再赘述。

作者: Fenomeno    时间: 昨天 19:34
西方神秘学指津(2.1 简史)
1.希腊化文化中的“灵知”(gnosis)
西方神秘学起源于古代晚期的希腊化文化,在希腊化晚期许多作家的作品中,柏拉图主义变成了一种带有自己神话和仪式的宗教世界观,集中于获得一种带来拯救的“灵知”,藉此可以将人的灵魂从其物质纠缠和牵累中解放出来,恢复与神的心灵的合一。持有这种信仰的思想家们普遍认为,柏拉图的哲学最初并非产生于希腊的理性思想,而是奠基于东方民族尤其是波斯人,埃及人和希伯来人更为古老的宗教智慧传统。这种广泛传播的对柏拉图学说的理解或可称为“柏拉图主义东方学”(Platonic Orientalism)。

根据西方神秘学的后续历史,被称为“赫尔墨斯主义”(Hermetism)的埃及希腊化传统是其最重要的表现形式之一。该名称指的是一个传说中的,有些被神化的智慧导师——三重伟大的赫尔墨斯(Hermes Trismegistus,原本是希腊神赫尔墨斯和埃及神托特[Thoth]的一种融合),被归于赫尔墨斯或者他起核心作用的幸存文本可以追溯到公元2,3世纪。(这些文本中最重要的有:《赫尔墨斯秘文集》(Corpus Hermeticum,在中世纪的拜占庭被编在一起的17篇独立论文);《阿斯克勒庇俄斯》(Asclepius,的仅以拉丁文流传下来的更大篇幅的作品);《第八和第九论说》(Treatise of the Eight and the Ninth,入门仪式文本)

这些文本包含着关于神、世界和人之真实本性的专业讨论,但指出哲学论说仅仅是宗教拯救的准备。赫尔墨斯主义的热情拥护者必须超越单纯的理性认识和世俗牵绊,通过(实实在在地)在一个非物质的光明灵体中重生而获得拯救和最终解脱。这个解脱和转变过程的顶点是灵性的飞升,最终与神圣光明(divine Light)的至高力量幸福地合一。物质身体和性冲动是实现这一目标所必须克服的障碍;然而一旦赫尔墨斯主义者已得重生,“其灵性之眼睁开”,就会发现神无形地存在于万事万物之中。

追寻灵知在基督徒中也很普遍。灵知一词在亚历山大里亚的少数教父在正面意义上使用,但更多的是与所谓的灵知主义(Gnosticism)联系在一起。灵知主义传统上被视为一种二元论宗教,主张神圣光明之灵光(sparks)曾被囚禁在物质世界中,必须摆脱物质世界才能回到其神圣源头。根据基本的灵知主义神话,自身载有神圣光明之灵光的那些人正在反抗巨匠造物主(Demiurge),这是一个无知或邪恶的神(常常与《旧约》中的神联系在一起),他创造了这个黑暗无知的低级世界作为灵魂的牢狱,试图阻止人类觉悟到自己真正的神圣身份。通过获得对其神圣起源的“灵知”,灵知主义者须逃离巨匠造物主及其恶魔助手阿尔康(archons)的世界,后者会极力阻止他们死后上升,穿过天球找到回到其神圣光明家园的道路。

希腊化古代晚期的第三种重要趋向是被称为通神术(Theurgy)的仪式活动,其最早的见证是被归于通神师朱利安(julian the Theurgist,公元2世纪)的所谓《迦勒底神谕》(Chaldaean Oracles ) 。通神术既不涉及祈请神或迫使神现身的“魔法”操作,也不涉及基于人有限理智能力的哲学程序。相反,通神师会做一些不能以言语表达的活动,使用一些只有诸神才能理解的不可言喻的符号,然后诸神凭借自己的力量把通神师的心灵提升到神。通神术的合一似乎需要引发不同寻常的,迷狂或恍惚的意识状态,藉此直接经验到神。

2.自然的秘密:魔法,占星学,炼金术
在前启蒙的背景中,“宗教”和“科学”这两个领域的边界要模糊和可渗透的多:如果自然为神所造,或者更彻底的说,如果自然是从神自身的存在中流溢出来的,那么自然的秘密必定会以某种方式分有神的领域,或至少反映了神的经纶(divine economy)的奥秘。在自然研究中,魔法,占星学和炼金术这三个非常相关的领域常常被冠以“隐秘科学”(occult sciences)的标签。

在西方文化史上,“魔法”有着诸多不同的含义。其中一种含义乃是犹太教和基督教根据第一和第二诫命抨击异教偶像崇拜的直接遗产:所有形式的“魔法”都是基于与恶魔的接触,这些恶魔不过是旧的异教神祇,欺骗人类,应许人类以力量,已换取顺服与崇拜,这被是称为“恶魔魔法”(demonic magic)的理解。不过,我们所关切的是另一种更相关的“自然魔法”(magia naturalis)概念。它主张许多被归咎于恶魔的奇迹都可以用纯粹自然的方式来解释,其中重要部分是对所谓的“隐秘性质”(occult qualities),亦即自然之中那些神秘力量的研究(比如磁力或者月亮对潮汐的影响)。

古典占星学根植于普遍的,不可改变的自然法则概念(在前启蒙的背景下)。大约在公元前2世纪的埃及,占星学已经发展成一种严格因果性的宇宙论模型,试图根据天体的永恒重复旋转来解释月下世界的一切变化和影响。根据“上行下效”(as above,so below)这种占统治地位的观念,可以认为月下世界和月上世界通过一种内在于外物本身的前定和谐而彼此联应。

炼金术在希腊化晚期作为一种关注物质嬗变的实验室活动而出现,根据亚里士多德自然哲学的四元素理论 ,原则上应当可以把某种物质变成任何其他物质(包括黄金),炼金术士们试图通过实验方式来发现嬗变的秘密。就科学史而言,在这一时期几乎不可能把炼金术与我们现在的化学分离开来。从西方神秘研究的角度来看,最好是把炼金术理解成一种复杂的历史文化现象,不能包含在任何一门学科当中,但其典型特征是可以作为科学在实验室环境下进行研究的基本转变程序,并且充当宗教,哲学乃至心理学论说中的叙事。
3.文艺复兴时期
文艺复兴时期神秘学的历史由一个核心群体所主导,他们是一些颇具影响力的学者。在这些核心人物中,有乔治•盖弥斯托斯(Georgios Gemistos ,1355/60—1452?),他声称通神术经典《迦勒底神谕》是出自上古时代波斯的麻葛(Magi)首领琐罗亚斯德(Zoroaster),由此拉开了西方迷恋琐罗亚斯德的漫长历史的帷幕,琐罗亚斯德渐渐被想象为古代智慧的一个最高权威;还有马尔西利奥·菲奇诺( Marsilio Ficino,1433—1499)和洛多维科·拉扎莱利(Lodovico Lazzarelli,1447—1500),翻译了《赫尔墨斯秘文集》撰写了一系列为柏拉图主义东方学奠定基础的论文,使得无数作者开始讨论来自东方的古代智慧与柏拉图主义哲学和基督教神学之间深层的内在统一性。第四位人物是乔万尼·皮科·德拉·米兰多拉(Giovanni Pico della Mirandola,1463—1494),这位思想天才曾邀请全欧洲的学者就他所提出的至少九百个论题同他进行由教皇主持的公开辩论,尽管最后教皇英诺森八世提出要对十三个论题进行审查,并最终谴责了所有这些论题。他始终致力于表明,不同哲学和神学学派之间的所有冲突,都可以在普遍智慧与真理的伟大和谐中得到化解。

文艺复兴时期神秘学中,有两种迥异但又密切相关的新发展:其一是数字象征学(number symbolism)这种复杂的思辨传统(不要与数字命理学[numerology]相混淆),它为前十个数指定了定性的含义或德性,并认为这十个数构成了实在的各个维度;其二是基督教卡巴拉(Christian kabbalah)。基督教卡巴拉主义者将十种源质(sefirot)或神的流溢的系统,以及像数值对应法(gematria)这样基于为希伯来字母赋值的解经技巧纳入自己的宗教框架。

值得一提的是,乔尔达诺·布鲁诺(Giordano Bruno,1548—1600)也许是本节讨论的文艺复兴时期人物中最卓越的思想家。布鲁诺意识到,如果宇宙是无限的,那么这必定会对神及其与人和宇宙的关系产生巨大影响。在布鲁诺的后哥白尼宇宙中,一个人可以一直在空间中穿行,而不会碰到神或天使;他所能找到的是一个又一个永无终止的太阳系。布鲁诺内容丰富的作品反映他一直在系统尝试思考所有古代哲学和科学传统(以及其他传统,比如所谓的“记忆术”[art of memory]),在基督教正统的神圣真理面前他并没有止步,1592年,布鲁诺被威尼斯的宗教裁判所逮捕,然后被转移到罗马,他坐牢八年,最后因持异端观点而在1600年被烧死在罗马鲜花广场。

4.自然哲学与基督教神智学
前一运动以意大利为思想和地理上的中心,思想家们主要致力于对异教和犹太教传统与基督教神学和当时的哲学或科学进行学术性的综合,从本质上讲,是讨论一个关于古代权威思想家著作的学术评注传统;而这场运动则在很大程度上由德国思想家所主导,这场运动的重点在对古代权威的学术评注转向了作者根据个人直接体验所做的原创性思辨。

其中为“自然哲学”(Naturphilosophie)起奠基作用的作者无疑是自称帕拉塞尔苏斯(Paracelsus)的德国医生特奥弗拉斯特•博姆巴斯特•冯·霍恩海姆(Theophrastus Bombastus von Hohenheim,1493/94—1541),基于从炼金术文献汲取的灵感和传统民间疗法的熟稔,他对当时医学事业以其对公元二世纪盖伦(Galen)理论的盲目依赖发起了攻击。他认为医生应当通过个人实验直接向自然本身学习,帕拉塞尔苏斯引入了一套全新的医学术语,用“汞、硫、盐”这一新的三元组补充了四元素。他用德语写作而不是用知识精英使用的拉丁语,因此被成为“医学的路德”,帕拉塞尔苏斯主义传统也被称为化学论哲学(Chemical Philosophy)。从大约1600年开始,帕拉塞尔苏斯主义在与教会的冲突中发展为一种另类的宗教潮流,有时被称为“神圣的特奥弗拉斯特学说”(Theophrastia Sancta),最终被称为“魏格尔主义”(Weigelianism,与持异议者瓦伦丁·魏格尔[Valentin Wegel,1533—1588]有关),帕拉塞尔苏斯本人被奉为受到神启的先知,恢复了使徒们曾经践行的一种永恒传统。

十七世纪初,德国鞋匠雅各布·波墨(1575—1624)从一种非常类似的角度出发,撰写了《基督教神智学》(Christian theosophy)这部西方神秘学史上一个重要潮流的基础文献。波墨构想出一种激动人心的宇宙起源论,试图阐明一个善的神如何可能创造出一个充满罪恶和苦难的世界。他描述了神本身如何从神秘莫测的无底(Ungrund)中诞生。神的身体被称为“永恒自然”,被想象成一个发光的实体,它有一个黑暗的怒核(wrathful core,与圣父相联系),因光和爱的互补力量(与圣子相联系)而得到救赎和变得无害。最伟大的天使路西法(Lucifer)生来就是光在永恒自然身体中的一个完美造物;但在试图通过实现自己的“重生”而升的更高时,他变成了一个黑暗造物,摧毁了光明世界的完整与和谐。由于路西法的堕落,我们的世界诞生了:它不再是永恒的自然,而是一个受制于时间和变化的堕落自然,在其中,神的忿怒作为单独的力量被释放出来,与光明的力量进行殊死搏斗。我们作为罪人出生在这个黑暗而充满威胁的世界里,所受到的灵性召唤乃是为了实现—种内在转变,它能逆转堕落过程,反映出神本身的原始诞生。这样一来,我们便可以作为“神之子”在一个精微的光明身体中重生,并为堕落自然的重新整合做出贡献:堕落的自然乃是渴望回归其原初和谐与幸福状态的神自己的身体。

可以看出,波墨的作品以一种充满了诗意想象的语言写成,许多作者都从波墨的作品中汲取灵感,其中一些人形成了小的灵修团体(比如阿姆斯特丹的“天使兄弟会”[Angelic Brethren],英格兰的“费城会”[Philadelphian Society]),这是被称为神秘组织(esoteric organization)的最早实例之一。狂喜和幻想体验在这些群体中发挥着重要作用;根据波墨著作中的讨论,其成员发展出一种对索菲亚(智慧)作为神的明显女性化现的强烈迷恋。

此后,基督教神智学将进入第二个黄金时代,也就是从十八世纪最后几十年到浪漫主义时期,受到德国唯心论哲学和催眠术时尚等当时发展的影响,新的一批基督教神智学家重新发现了波墨,并以新的方式来阐释他。
5.有入门仪式的社团
相信古代智慧或自然秘密被古往今来的圣贤所传承和保存,这属于西方神秘学的核心信条,在此之前似乎没有人想到这样一种传承需要某种正式组织。这种想法出现在1614年出版的三篇《玫瑰十字会宣言》(Rosicrucian Manifestoes)的第一篇中。这篇文本被称为《兄弟会的传说》(Fama Fraternitatis),描述了一个被称为C.R.(后来被确认为克里斯蒂安·罗森克罗伊茨[Christian Rosenkreutz])的同样难以捉摸的行家里手创立的兄弟会。1915年的《兄弟会的自白》(Confessio Fraternitatis)预言有一场新的改革会根据古老的赫尔墨斯主义和相关科学来改造欧洲文化。1616年的《克里斯蒂安·罗森克罗伊茨的化学婚礼》(Chemical Weddiing of Christian Rosenkreutz)在性质上有很大不同,它基于炼金术的象征意义对克里斯蒂安的转变做了复杂的寓意叙述。

尽管没有证据表明在这时候或之前存在什么玫瑰十字兄弟会,更不要说克里斯蒂安·罗森克罗伊茨是一个历史人物了,如今这些宣言都被视为路德宗神学家约翰·瓦伦丁·安德烈亚(Johann Valentin Andreae,1586—1654)以及他在图宾根的朋友圈的文学虚构,但它引起了极大的公众反应。这场骚动的结果是,古代智慧和“隐秘”科学领域的重要作者,如罗伯特·弗拉德(Robert Fludd,1574—1637)或米沙埃尔·迈尔(Michael Maier,1569—1622),开始自视为“玫瑰十字会会员”(Rosicrucians),自此以后,宣称拥有特殊秘传知识的作者们一直在这样做。

这些有入门仪式的修会的组织架构受到了共济会(Freemasonry)模式的启发,而在高级共济会制度下繁荣起来的基督教神智学被称为“光照论”(Illuminism)。由于共济会是由石匠行会演变而来,从而被猜测它保存了“哲人石”的秘密,一直到十八世纪初,共济会会员被普遍视为玫瑰十字会会员和炼金术士。在英格兰,共济会发展为一种本质上理性主义和人道主义的活动,远离了神秘追求;但在其他国家,尤其是法国,对炼金术和其他赫尔墨斯主义思想和修习的关注前所未有的兴盛起来。由于共济会内部不使用当时盛行的阶层制度,并且是一个有效的国际网络,以确保背井离乡的旅人总能找到受到其同胞兄弟欢迎的地方,这都使得共济会变得像一个公共社会内部的社会,因其培养的秘密性而免遭外界监视,所以它必定引起政治统治者的猜疑。一些阴谋论者最喜欢将共济会当做目标,他们将传统宗教政治权威的崩溃归咎于共济会会员和光照派的颠覆阴谋。

6.现代主义隐秘知识
现代主义隐秘知识的标志是以复杂多样的尝试来应对现代科学和启蒙理性,既深深地感到对“世界除魔”的抵抗,又被现代科学模型同样强烈的吸引。十九世纪西方神秘学中两股最有影响的革新力量都起源于启蒙科学家的工作。

瑞典博物学家伊曼努尔·斯威登堡(1688—1772)撰写了许多充满幻想的拉丁文著作,讨论《圣经》的真正含义以及天堂与地狱的灵界现实。他深受虔诚派关于“内部”与“外部”实在层次之区分的概念的影响,其联应理论声称,看得见的世界反映了看不见的世界,两者之间不必有任何因果关系;他的作品中充满了对其幻想的天堂地狱之旅的事实描述以及他与灵魂和天使的对话。他的基本观念被19,20世纪的唯灵论者,隐秘学家和形而上学家所继承,并以新的方向得到发展。

德国医生弗朗茨·安东·梅斯梅尔(Franz Anton Mesmer,1734—1815),他发明了一种被称为“动物磁性”(Animal Magnetism)的理论和疗法,后来也被称为“催眠术”。梅斯梅尔声称,有一种看不见的“流体”遍布一切生物体,所有疾病都是由这种普遍的生命力之流受到干扰或阻塞所致。通过在病人的身体中制造“通道”,可以恢复正常的能量循环,从而过渡到健康和正常,其典型标志是一种短暂而剧烈的“危机”。催眠治疗可以诱发一种奇特的昏睡状态,在这种状态中,许多患者会显示出惊人的“超常”能力并进入幻觉状态,声称可以与其他实在层面的灵性存在相沟通,这一现象被称为“人工梦游”.

至少有三大新发展起源于催眠术。首先,梦游催眠诱导技术使得唯灵论得到了发展。催眠术使得任何人都有可能满足对于“看不见的世界”和死后生存状态的好奇心,无需以教会作为中介。受到斯威登堡著作深刻影响的唯灵论学者发展出成熟的神学和宇宙论,对唯灵论现象以其惊人说法的科学好奇心最终使“心灵研究”(psychical research)或现在的所谓超心理学(parapsychology)发展起来。

其次,人工梦游状态为在经验和实验基础上研究人的灵魂以其神秘力量开辟了前所未有的可能性,在这些过程中,浪漫派催眠术文献和梦游症研究都为心理学对隐秘知识的研究起到了重要作用:直到二十世纪,随着精神分析和行为主义的兴起,学术心理学才远离了与西方神秘学紧密的历史纠缠。

最后,美国的人工梦游职业引出了一种被称为“新思想”(New Thought)的普遍的宗教革新环境,它建基于激进的“心胜于物”学说。“新思想”也被称为“心灵治疗”(Mind Cure),它主张信念的普遍万能,据说不仅所有疾病都可以通过改变人的信念来治愈,甚至像贫穷这样的不利状况也能治愈。其基本学说在:基督教科学派(Christian Science)等新宗教和一系列教会中已被制度化,并且深深地扎根于美国的大众文化。

十九世纪下半叶,受到唯灵论者和梦游者影响的群体试图寻找介于传统基督教和实证主义科学之间的第三条道路,这一现象通常被成为“隐秘学”(occultism)。在法国,占统治地位的是“右翼隐秘学”,隐秘学者声称存在着一种普遍传统,建立在无可争辩或反驳的形而上学“第一原理”的基础之上,他们反对现代性,对通过精神象征含义来表达那种普遍“传统”的统一性的丧失表示深深的怀恋。在英语世界,则是“左翼隐秘学”占统治作用。得益于启蒙自由思想家反基督教的神话编纂传统,思想家们抱持宗教并非源于神启,而是源于一种主张太阳崇拜和阳具崇拜的“自然宗教”的观点。这些人在斯威登堡之前所有重要的赫尔墨斯主义传统,隐秘传统和相关传统中找到了灵感。他们认为,不论东方还是西方,古人普遍的隐秘科学都应当恢复,以对抗实证主义科学狭隘的唯物论。

到了十九世纪中叶,魔法传统已经沦为仅仅是古物研究者好奇的对象,但在此后几十年里,隐秘学家们开始发展魔法修习,结果是诞生了一种对魔法的高度创新的理解和诠释。许多具有入门仪式的修会被创立,这类在二战前蓬勃发展的组织试图通过培养想象力,以之作为从经验进入魔魅的平行世界的手段,来弥补这个除魔社会的平凡世界。最终,在这些语境下更多聚焦于魔法师个人的内在发展,而不是去影响外部世界的事件。
7.“二战”后的神秘学
所谓的战后膜拜环境在20世纪50年代发展起来,“反主流文化”(counterculture)在20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兴起之中已变得不可否认。随着神秘学的观念和修习在整个社会中变得越来越流行,它的信徒们渐渐认为自己是在参与一场灵性革命,这场革命正在改造主流文化,并将引领人类进入一个新的灵性时代——“水瓶时代”。这是出于对主流教育机构和信息渠道所宣扬的实在观,认识方式和生活方式的不满,它催生了对“替代品”的寻求,导致对非西方(特别是东方)文化及其精神传统的普遍迷恋,以及对被主流文化归于“被拒知识”的几乎所有神秘学和隐秘学材料的回收利用,重新包装和创造性阐释。除了西方神秘学/隐秘学潮流和东方灵性,大众对“新物理学”的迷恋也是“新时代”的一个重要组成成分。量子力学和相对论的激进悖论似乎证明,旧的科学意识形态正与现有宗教一道出于崩溃瓦解的过程中,从而让位于一种与东西方古代智慧相协调的新的灵性的整体论世界观。

由于企业家们在同一时期发现了灵性产品市场,“新时代”成为一个重要的增长行业;这使得其思想逐渐变得比20世纪60年代更容易被主流社会所接受·。然而,原初的反主流文化批判,包括坚信社会改造即将到来,在激进的膜拜环境分支中仍然十分活跃。这尤其可见于20世纪90年代以来的“技术萨满教”(techno-shamanism),它起源于因卡洛斯·卡斯塔尼达(Carlos Castaneda)而得到推广的迷幻萨满教,但没有20世纪60年代的反技术偏见。在此之后,“宗教致幻神秘学”被新一代的先知发展成一种生气勃勃的神秘学环境,其中充满了对即将来临的社会改造的“千禧年希望”。

20世纪60年代反主流文化的一个相对独立的特殊结果是所谓的“新异教主义”(neopaganism)运动。它将阿莱斯特·克劳利传统中的神秘学与古代生育崇拜的迷恋结合起来,被称为“巫术崇拜”(Wicca)或巫术的“旧宗教”。巫术崇拜在20世纪60年代传播到美国,在反主流文化环境中表现为新的形态:包括与激进女权主义融合,被解释为女神宗教,强调自然中的女性原则是对一神论男性神祇的一种替代;以及对区域性异教传统的复兴——德鲁伊教(Druidry),凯尔特奋兴运动和阿萨特鲁(Asatru)这样从古代日耳曼和斯堪的纳维亚诸神中汲取灵感的新异教运动。



最后,当代神秘学在大众文化和互联网上非常活跃。现如今,它的基本概念,思想和术语已经不再与任何特定的宗教传统或思想传统联系在一起,而是可以被自由回收利用和北任何人诠释,而不必考虑其原始意义或语境。它们可以有极大的吸引力。流行小说,漫画,音乐,电影,艺术或视频游戏中大量存在的神秘学主题还几乎没有被研究过,对于这笔财富可能就当代文化和社会的“亚文化精神”(subzeitgeist)有什么教益,我们也没有任何想法。正是在这个领域,神秘学才不再是历史研究的对象,而是成为当前一个非常重要的维度。
作者: 你的好柿柿    时间: 12 小时前
好帖当顶
作者: 还是要学习的    时间: 10 小时前

这贴子可太棒了,感谢分享。
作者: explofish    时间: 5 小时前
谢谢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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