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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檔案] H.P.Lovecraft的小说<<超越时间之影>>译文(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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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2-17 16:37:5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The Shadow Out of Time

超越时间之影


原著:H.P.Lovecraft

笨拙的译者:竹子


译者声明:

一、本文是一篇克苏鲁神话,而且是一篇很长的克苏鲁神话,而且是洛夫克拉夫特先生于1935年写的一篇很长的克苏鲁神话。所以,想看英雄单枪匹马杀入重围面对众多心狠手辣的角色毫无惧色勇闯虎穴赢得美人归的故事的朋友可以洗洗睡了。想继续往下看的朋友也需要心理准备,因为它真的很长——6万字左右,英文word文档47页,不论字数、页数全面超越我最长的论文——这会是很劳人的事情,有兴趣的朋友将之打印下来,作为睡前读物不失智举。——我是这样干的,但是看的是E文。

二、本译者英语水平异常有限,多数采取意译为主,不敢称精准,只求忠实。精通西文、看过原版者自然可发现该版的误译不符之处,务必请一一指正;或有写文高人,塑造气氛之大师也请点拨一二,在下也诚惶诚恐,虚心受教。如发觉用词怪异,描述离奇之现象虽当追究译者责任也须考虑克苏鲁神话本身多有怪异修辞手法的问题。故如有考据党希望详细考证,可向译者寻求英文原文,或者共同探讨。

三、本文注释多为译者或不解、或吐槽、或考证之用,不看也可。

四、如阅读者出现头晕、呕吐、夜间盗汗、噩梦频发、看见彩虹色巨型锥体海葵状生物等幻觉者,请立即停止阅读。如症状继续加重,请务必联系资深人士咨询。(笑)



愿旧日支配者安息……

————————————————————————————
I




经历过二十二年的恶梦和恐惧之后,仅存有一丝绝望的信念奢望那一切只不过是源于我脑海中某些神话中的一些片断的映像,我极不情愿的为我于1935年7月17日到18日夜间在澳大利亚西部所发现的一切的真实性作保。虽然,我的确有理由去相信我所经历的部分或者完全是幻觉——事实上,有各式各样的理由可以解释我经历的这一切。然而现实却是如此可怕,以至于有时我发觉这种渺茫的奢望几乎是不可能的。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人类必须准备好接受一些关于宇宙的全新看法,以及他们在这翻腾沸腾的时间漩涡中的真实处境。人类必须准备好去对抗一个特别的,潜伏着的危险。尽管它不可能吞噬整个人类,但却仍可能将怪异与无法想象的恐怖施加给其中某些莽撞的家伙身上。

正是因为我所强调的后一个原因,我才全力劝阻<敏感詞>人,彻底放弃再去寻找那些我的远征队曾经探索过的不知名的原始巨石建筑的遗迹的想法吧。

如果当时我是理智而清醒的,那么在此之前应该还没有人经历过那晚我所遭遇的一切。那一切很可能给了那些我曾妄图以神话或噩梦论处的东西以恐怖的而有力的证据。万幸的是,就算是我自己不能拿出物证来证明它的真实性。因为在惊慌中,我弄丢了最无可辩驳的铁证——如果它真的存在,而且的确从那恶毒的深渊中被带出来的话。

我一个人经历了这恐怖的一切——而我现在还没有将这一切告诉过任何人。我也许没有办法阻止<敏感詞>人继续探寻那一切,也许运气和流沙会使得那一切再也不会被发现。但现在,我必须对事情的始末进行一个详细的说明——不仅仅是为了寻求我心灵上的平静,也希望警告那些可能阅读这一切的人严肃地看待这一切。

我在载我回家的轮船的船舱里写下这些文字——前面的大部分,对那些经常阅读科学杂志的读者来说会很熟悉。我将把这一切都交给我的儿子——唯一一个在我患上离奇的失忆症后仍然信任和支持我的家庭成员,也是最有可能知晓我的经历的内情的人。——密斯卡托尼克大学的温盖特·匹斯里教授。也许在这个世界上,当我再讲述起那个灾难性的夜晚时,他也许是唯一一个不会嘲笑我的人。

在出海前我还没有把这些事情告诉他,因为我认为他最好还是通过文字来了解这一切。阅读与闲暇时的反复翻阅也许会留给他一些更可靠的映像,起码比我这含糊不清的舌头所叙述的要可靠得多。

他有权对这些信件作任何他认为对的处理——公开它们,甚至在任何写得下的空白里附上合适的评论。我用大量相关的背景的摘要为接下来我要讲述的一切作了一篇序,以便于那些不太了解内情的读者能更好的理解文章的前面一部分。

我是纳撒尼尔·温盖特·匹斯里,那些还记得报纸里关于上一代的故事,或者六七年前心理学杂志上的刊登的信件和文章的人也许会知道我是谁。在那些报刊上充斥着关于我于1908年5月14日患上的奇怪的失忆症,以及那些流传在在我过去以及现在居住的古老的马萨诸塞州小镇上的恐怖、疯狂以及巫术的传统的详细描述。然而我早应该知道,不论是遗传还是我早期的生活中根本就不存在任何疯狂和邪恶之处。考虑到那些来自<敏感詞>的地方的“阴影”突然降临到我的头上,这更是一个重要且无容置疑的事实。

也许几个世纪以来的愚昧和无知的盛行使得那些“阴影”更加容易侵入阿卡姆,这个已经逐渐衰败并且被流言围绕着的城市——虽然这个理由似乎有些站不住脚,尤其是在我后来了解到一些发生在<敏感詞>地区的案例后。但重要的是不论我的家族还是我的背景完全都是平凡无奇的。我的异状只不过是某些东西从另一个世界,现在我甚至可以毫不犹豫地断言这一点,突然降临到了我头上。

我是乔纳森和汉娜(温盖特)匹斯里的儿子。我的父母都是黑弗里尔地区的古老家族中健康的一员。我在黑弗里尔靠近金岭山的博德曼大街的一个老农场里出生,并在那里长大。直到1895年,我来到了阿卡姆,并在密斯卡托尼克大学出任<敏感詞>经济学讲师一职。

随后的十三年里,我的工作和生活既顺利又幸福。1896年我在黑弗里尔娶了爱丽丝·凯莎为妻。随后我们的三个孩子,罗伯特, 温盖特和汉娜先后于1898,1900,1903来到世上。1898年我成为了密斯卡托尼克大学的副教授,3年后,1902年,转为正教授。在那段时间里我从来都没有兴趣也没有时间留意什么神秘主义或者变态心理学之类的东西。

直到1908年5月14日,那一切结束了,而那种怪异的失忆症发作了。当时对我来说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直到后来我才意识到,在那之前的几个小时里我曾有过一段某种简单的,泛着微光的幻觉作为前兆——那些以前从未出现过混乱的幻觉一度严重的扰乱了我的思绪。我感到头痛,并且产生了一种奇异的从未体验过的感觉:似乎有某些东西正在试图占据我的思想。

真正的灾难发生在早上10:20,当我正在给三年级和一些二年级学生上<敏感詞>经济学第六讲,过去与现在的经济趋势,的时候。我的眼前开始出现一些奇怪的形状,并且感觉到我仿佛正置身于在一个怪异的房间而非我上课的教室中。

我的思想和发言开始不再受我的控制,离我的课堂内容越来越远。学生们很快也发现有些不对劲。接着,我突然跌坐下来,倒在我的椅子上,不省人事,陷入了一种没有人能够唤醒我的昏迷状态。而当我再次看到白昼下的这个属于我们的正常世界时,已经是五年四个月十三天后的事情了。

不过,我从<敏感詞>人那里大概知道了接下来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我在大约长达十六个半小时的时间内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具有意识的迹象,尽管在这期间我被送回了位于克雷恩大街27号的家中,并且接受了最好的医疗照顾。

但是,凌晨3点的时候,“我”突然睁开了眼,并且说了些什么。不管我当时说了些什么,我的家人完全被我的表情和我说的话吓坏了。那个“我”显然不记得任何有关我的身份或者过去的事情,而且出于某些原因,他看起来好像急于掩饰他甚至缺乏一些基本常识的事实。他的眼睛怪异地盯着守在自己身边的人们,而面部肌肉却呈现出一种从未见过的的扭曲状态。

就连“我”的言词也变得笨拙和奇怪起来。他笨拙地摸索着使用原本属于我的声带,让单词的发音表现出一种夸张而奇怪的音调,就好像他完全是从书本上学到英语的一样。那些发音狂野而怪异,而其中的一些用语好像混杂了部分难以理解的古语言和一些完全无法理解的句式。

二十多年后,当那时在场的那个最年轻的心理学家再回忆起那一切时,在那些无法理解的词句中,有一个似乎有力地证实了一些令人不安的事实。1908年之后的一个时期内,有一个相同的词语开始在<敏感詞>上流行起来,先是在英格兰后来又流传到了美国。尽管这词语是如此的复杂而且毫无疑问地属于一个新生事物,但即便是在最微不足道的细节上也与1908年阿卡姆镇上一个奇怪的病人口中的一个令人困惑的词语完全吻合。

与此同时“我”的体力也逐渐开始恢复,但是他却需要再通过一种古怪的方式来重新学习去使用我的双手、双腿以及身体上的<敏感詞>部分。因为这些奇怪的行为以及一些由于失忆带来<敏感詞>的障碍,在一段时间内,“我”仍然被给以了最严格的医疗看护。

当“我”发现他企图隐藏自己不同于常人的尝试失败后,“我”很快放弃了继续努力,不再隐瞒,同时变得开始渴求一切任何种类的他所能接触得到的信息和知识。事实上,在医生看来,这是因为“我”已经接受了失忆这一事实,并且变得对自己原来的身份毫无兴趣了。

他们很快地发现其实我主要的精力只是集中在历史的某一段时期上。关于那个时期的历史、科学、艺术、语言、民俗等等各个方面,不管那些东西是人尽皆知的事实还是艰涩难懂的知识,统统都被“我”记录了下来。有些时候,事情显得更加奇怪,“我”甚至是无意间就记下了那些知识。

与此同时,他们也留意到,“我”还具备一种知晓那些几乎不可能被知道的知识的能力——虽然“我”似乎更愿意把这种能力隐藏起来,而非展示给<敏感詞>人看。但是有时他会无意间偶然提到一些超出人类认知范围外的遥远的黑暗时代的一些事情。但是当他留意到听众流露出来的惊讶的表情时,他又立刻会声明这只是他编造一个笑话而已。甚至有两三次,“我”的这种谈论未来和过去的事情的习惯给<敏感詞>人带来了不小的恐慌。

但很快的,这种奇怪的不经意间的举动就不再发生了,但是仍然有一些人注意到,与其说这是那些奇怪的知识渐渐消失遗忘的结果,还不如说是“我”在这些方面变得更加小心翼翼罢了。事实上,“我”仍然异常贪婪的学习着这个时代的谈话、礼节、观点等等各个方面的知识,就好像“我”是一个从遥远的<敏感詞>国度来的勤奋的旅行者。

在那之后,当“我”一得到大学图书馆的允许后,“我”就几乎把我全部的时间花在了大学的图书馆内。不久之后,“我”又开始给自己安排一些古怪的旅行,以及在欧洲和美国的大学里参加一些特别的课程,这些举动在那几年里给我带来了不少的非议。

庆幸的是,这段时间里,“我”从来没有为缺少学术上的访问与接触苦恼过。我的案例在当时的心理学家之间广为流传。在课堂上,我被当作了双重性格的典型案例,只是偶尔“我”显露出的一些怪异的症状或者一丝偷偷地嘲笑的神情仍然让那些教授们有些迷惑。

这些年来,“我”一直没有结交什么真正意义上的朋友。会面者总是会从“我”言行间感到一种模糊的厌恶和恐惧,仿佛“我”已经不再能和正常或健康划上等号了。这种恐惧和不祥的想法在我会面者之间产生了宽泛而巨大的隔阂。

甚至连同我的家人也不能幸免。从“我”开始用奇怪的方式练习走路的那一刻起,我的妻子就一直用一种极端厌恶和恐惧的眼神盯着“我”,发誓说“我”不过是一个篡夺了她丈夫身体的十足的异类。终于在,1910年忍无可忍的她向法庭提出离婚,得到批准后,她就离开了,并拒绝在任何情形下与我见面,即便1913年我已经恢复了正常。我的长子和小女儿也是如此,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见过他们。

只有我的小儿子,温盖特, 似乎克服了我的转变带来的厌恶和恐惧。虽然他的确察觉到我已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但是当时只有八岁的他很快就坚信原来的那个我很快就会重新回来。而当我再度恢复正常后时,他立刻找到了我,同时法庭也许可了我对他的监护权。在后来的那些年里他一直协助我进行关于那段时间里我到底被带去哪里的研究。而现在,35岁的他已经成了密斯卡托尼克大学的一名心理学教授了。

但是我却对这可怕的一切一点也不感到惊讶。这是肯定的,因为我知道,1908年5月15日醒来的那副躯体里的思想,声音,甚至面部僵直的表情都不属于我,都不属于纳撒尼尔·温盖特·匹斯里。

我尽量不再去详细描述“我”在1908到1913年间的生活。反正读者们也可以从那些老的新闻报纸和科学杂志里了解相关的信息,基本上我也是这么做的。

在那段时间里“我”拿到了原本属于我的资金,非常精明而节省的将它们花费在了旅行和在各式各样的研究中心的学习上。那段时间里,“我”到过许多极端奇怪的地方,大多都是那些偏远而且荒芜的地方。

1909年,“我”花了了一个月待在喜玛拉雅山区。而1911年“我”却专著于骑着骆驼访问那些阿拉伯地区无名的沙漠。至于在那些旅途中发生了些什么,也许我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1912年的夏天,“我”还曾租了一艘船航行到北极,斯匹茨卑尔根岛(挪威的一个岛屿)北部,然后又带着一点失望的情绪回来了。

那一年的晚些时候,“我”又花了几个星期独自在弗吉尼亚州西部巨大石灰岩溶洞系统中展开了一次史无前例的探险。那个漆黑的迷宫是如此巨大而复杂,也许永远也没有人知道我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由于“我”掌握知识时表现出的反常的迅速而被访问过的许多大学记录了下来,看起来好像这个第二人格有着远超过我自身的智力。我也了解到他在阅读和独立进行研究等方面的效率惊人。他甚至可以仅仅通过快速翻页时的匆匆一瞥就能掌握每一页上的每一个细节。另外他那瞬间就能计算出复杂算式结果的能力也称得上是可怕了。

有些时候甚至还有一些可以称得上恶毒的关于“我”拥有能够影响他人思想和行为的能力的报道,虽然“我”似乎很小心地尽可能不去展示这种能力。

还有一些恶毒的报告则认为我和一个神秘团体的领袖有亲密的交往,而有一些学者则怀疑这一切与某些可憎的古老世界的祭师有某种不可名状的联系。这虽然这些谣言从来没有被证明过,但是“我”有些时候表现出的超常的阅读速度——毕竟你没有办法秘密地在各个图书馆中翻阅不能外借的珍藏书籍时却不让<敏感詞>人知道——毫无疑问极大地推动了这些谣言的传播。

但是确有些确凿的证据——一些笔记上留下的旁注——证明“我”的确经常讨论一些异端的东西,像是,德雷特伯爵[1]的《食尸教典仪》,路德维希·普林的《蠕虫的秘密》,冯•云兹特所著[2]的《无名祭祀之书》,以及《伊波恩之书》留下的一些让人困惑的残本和由阿拉伯狂人阿卜杜·阿尔哈兹莱德所著的令人恐惧的典籍《死灵之书》。而且毋庸置疑,在我发生奇怪变化的那段时间里,的确曾有过一轮新的邪恶的地下膜拜活动正在秘密的展开。

1913年的夏天,“我”渐渐对所有接触到的知识失去了兴趣,并开始表现得有些厌倦。“我”开始暗示他结交过的那些形形色色的“朋友们”很快将有一个变化发生在他身上。他声称那些早先的人格和记忆将会重新回来,并接管这具身体——可是大多数听众以为“我”在撒谎——而那时“我”现在所拥有的记忆将会被完全的遗忘。像这样的话,也许在“我”的一些旧的私人文件里也曾提到过。

大约8月中旬的时候,“我”又回到了阿卡姆,重新住进了我在克雷恩大街闲置已久的房子里。在那里“我”用从美国和欧洲各个科研机构制造的零件组装了一台异常古怪的装置,并且小心地避免让任何聪明到能够分析和研究它的人看到它。

一个工人,也是“我”的仆人和新管家,告诉我,那是一台古怪的混杂了许多棍子、轮子和镜子的东西,仅仅两英尺高,一英尺宽,一英尺厚。在它的中心还具备一个圆形的凸面镜。可以肯的是,组成那台装置的每个零件都可以找得到制造它的厂商,它完全是由我们世界的设备拼装成的。

9月26日,星期五的晚上,“我”把管家和女仆们全都打发回家,让他们第二天中午再回来。再晚些时候,强光从里面点亮了整个房子,而且持续到很晚的时候。据称,有一个精干、皮肤黝黑、好奇的外国人模样的男子被强光吸引驱车赶了过来查看。

那光亮大约持续到了凌晨一点钟。凌晨2点15,一个警察看到整个房间已经暗了下来,但是那个陌生人的汽车还停在路边。而等到4点的时候,有人发现那辆车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大约6点的时候,一个有些犹豫,操着外国口音的人打电话给威尔逊博士,请他去我家一趟,并把我从“一种特别的昏迷”中唤醒。后来追踪这个长途电话,我得知那是从波士顿的北站打来的,但是并没有证据表明那个精干的外国人曾经在那里出现过。

当博士来到我的房子时,他发现我毫无意识的坐在一张安乐椅里。安乐椅的前面摆放着一张不知从哪拖来的桌子,在桌子光洁的表面上残留了一些擦痕,显示那上面曾经放置过某个重物。那台奇怪的装置也不见了,而且之后我再也没有听到过关于它的消息。毫无疑问,那个漆黑、精干的外国人把它拿走了。书房的壁炉里全是灰烬,很显然,那是“我”患“失忆症”这段时期里写下的所有材料烧完后的余烬。 威尔逊博士留意到我的呼吸声非常的紊乱。这现象一直持续到我接受了一次皮下注射后,才逐渐变得正常起来。

9月27日上午11点15分,我逐渐恢复了意识[3],同时我那长久以来怪异面具一样的脸终于开始出现一些表情。威尔逊博士意识到那表情不是属于我的那个第二人格,而更像是属于原来的我。大约11点30的时候,我发出了一些非常怪异的音节,那音节听起来好像不属于任何人类的语言。同时我也表现出一副正在努力和什么东西对抗的样子。等到下午的时候,管家和女仆们回来的时候,我已经开始正常的使用英语了。

“……作为那个时期的正统的经济学家,以杰文斯为代表,倾向于为经济循环建立起的一些系统的科学的联系。他试图把经济循环中的繁荣与衰退与太阳黑子活动的循环周期相关联,也许太阳黑子活动的高峰意味着……”[4]

纳撒尼尔·温盖特·匹斯里回来了——虽然我的意识还停留在1908年星期三的早上的那节经济课上,我正盯着讲台上扁平的桌面讲课的那个时候。

————————————
[1]:选用了《克苏鲁神话大事年表》的翻译

[2]:选用了《克苏鲁神话大事年表》的翻译

[3]:此处原文为“ I stirred vigorously,”但似乎与后面紧跟的叙述不妥,不知何意。

[4]:不是我开玩笑或者H.P.Loverscraft开玩笑,这是由英国经济学家杰文斯(W.S. Jevons)于1875年提出的太阳黑子理论。太阳黑子理论把经济的周期性波动归因于太阳黑子的周期性变化。因为据说太阳黑子的周期性变化会影响气候的周期变化,而这又会影响农业收成,而农业收成的丰歉又会影响整个经济。太阳黑子的出现是有规律的,大约每十年左右出现一次,因而经济周期大约也是每十年一次。关于经济循环成因外因说的很早期的一个学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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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2-17 16:38:5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II


重新回到正常的生活轨道是一个痛苦而艰难的过程。丢掉了生命中五年的时间带来的问题甚至复杂得超过了我的想象,几乎有数不尽的事情需要我去重新适应。

至于那些我能打听到的“我”于1908年到1913年间的行迹让我既惊讶又有些不安,但是我还是尽可能冷静地看待这些事情。在获得了我的小儿子温盖特的监护权后,我和他仍留在了克雷恩大街的老房子里安顿了下来,并且努力重新开始我在大学的工作——唯一值得我欣慰的是,大学仍然认可了我原来的教授的职位。

我自1914年二月的那个学期开始任教,但仅仅只教了一年时间。直到那段时间里我才意识到这件事情给我带来了多么严重的影响。虽然,我的心智应该是健全的——我希望如此——而且我本人的品格并没有受到这次事件的影响,我已经不再是过去的那个神经质的怪人了。但是,源源不断涌现的一些模糊的梦境和奇怪的想法却一直困扰着我。而当我听到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的消息时,我突然意识到我正用一种异常古怪的方式看待历史上的各个时代和期间历史事件。

我对于时间,对于历史的概念,以及分辨是历史事件的先后顺序的能力似乎被搅乱了。以至于我形成了这样一个荒诞的念头:我生活在某个时代里,却“记得”从过去到未来直至永恒的任何一个时期内所发生的事情。

那场战争的消息给了我一个奇妙的感觉,似乎我还能“回忆”起它结束后造成的一些深远的影响——虽然那时它还没有结束。就好像是我已经完全了解它是如何爆发的,并且能通过一些来自未来的消息来回顾这一切一样。而伴随着这些奇怪的“记忆”一同到来的总是疼痛和一种奇怪的错觉,就仿佛我的记忆中存在着某些人为设置的障碍正在阻碍着它们被我进一步的发掘出来一般。

当我犹豫着向<敏感詞>人透露我的这些感觉时,我得到了各式各样的回答。部分人用同情的眼光看着我,但数学部的一些人告诉了我一些新的关于相对性研究的理论——当时他们还只在某些学术圈里讨论这些东西,不过不久之后这个理论就变得举世闻名了——他们说,阿尔伯特·爱因斯坦博士将时间轻率地简化到了不过区区一个维度的地步[1]。

然而,梦境和恼人的错觉仍在困扰着我,为此我甚至不得不在1915年辞掉了我在大学的固定工作。可以确定的是,脑海中的这些模糊的景象总是伴随着一种恼人的形式表现出来——以至于我一直都固执的认为我的失忆症造成了某种邪恶的交换:在某个地方可能的确存在着一个第二人格,而且我的确与他之间曾发生过某种换位[2]。

因此,我才不断地陷入一些模糊和恐怖的猜测中,不断地去试图猜测当“他”借用我身体的那些日子里,真正我去了哪里。而当我从杂志,论文,以及<敏感詞>人那里逐渐了解到那个曾在我身体里的“租客”的那些奇怪的行为和难以理解的知识时,不安的感觉逐渐变得越来越强烈了。

“他”的那些古怪的行为虽然令<敏感詞>人困惑不解,却似乎与我潜意识深处中某些令我苦恼的东西产生了令人恐惧的共鸣。于是,我开始愈发狂热地搜寻那些日子里“他”在学习和旅行中遗留下的任何信息。

然而,我的麻烦还远不止这些半抽象的东西而已,还有那些梦境,那些似乎变得越来越清晰和真实的梦境。由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除了我的儿子和几个信任的心理学家,我基本没有向<敏感詞>人提起过这些事情。但是,最后我还是开始着手系统地研究了一些发生在<敏感詞>人身上的失记症案例,并试图搞清楚我这样的状况在这些失记症患者中是否常见。

通过一些心理学家、历史学家、人类学家以及一些有经验的精神科专家的帮助,并且亲自研究了所有我能找到的关于人格分裂的记录——从恶魔附身到现代医疗方面的真实记录,可是最初得到的研究结果给我带来的烦恼要比它们带来的安慰多得多。

研究开始后不久,我就发现我的梦境之类的症状在这些铺天盖地的失忆症记录里竟然找不到任何相似的记录。但是,很快我却从<敏感詞>的文献里找到了一些和我的经历类似的蛛丝马迹。这些记录曾让我惊讶和困惑了很多年。它们之中有一些是部分古老的民间传说;另一些则是医学年报里的病历;以及一两则已经被淹没在正史里的奇闻轶事。

这些记录显示,像我的这类特殊的麻烦是异常罕见的,类似的例子自人类有史以来每隔很长的一段时间才会发生一次。某几个世纪里可能包含一件、两件、或者三件类似的例子,<敏感詞>一些世纪则根本没有发生,至少没有这类记录流传下来。

这些记录的内容实质上都是相似的:

一个思维敏锐的人忽然转变成另一个奇怪的第二人格,并且在或短或长的一段时间里,向一个完全陌生的方向发展,首先会表现在他那笨拙不堪的发音和肢体动作上,接着还会体现在他不加选择的学习科学、历史、艺术和人类学等各个方面的知识上[3]——这种学习过程由一种超乎常人的狂热支撑着,并以一种难以理解的学习速度快速的进行。然后,在某个时刻,那个正常的人格突然又回来了,却仍然断断续续地被某些模糊却固定不变的梦魇困扰着。这些梦魇似乎总在展示着受害者脑海中某些骇人听闻的记忆被巧妙地抹去后留下的残片。

记叙下的这些梦魇与我的梦境是如此的相似,甚至连一些最细微的地方也反复出现的现象,让我愈发肯定它们都具备某种显而易见的典型性。其中的一两例还额外模糊地提到了一些不洁的举动,我以前似乎从某些渠道[4]听到过类似的东西,但它们是如此的病态而恐怖以至于我都不敢再去仔细思考它们。另外,还有三例特别提到了一个不知名的机械,恰与在我发生第二次转变前曾在我家出现过的那个装置有些类似。

另一件在调查过程中让我感到忧虑的事是,更多的记录谈到这些被确切诊断为失忆症的受害者很频繁地在这类的噩梦中短暂而模糊地瞥见了某个他们从未到过的地方。

这些受害者大多数不过是一些普通人,或者更糟——有些人甚至还未开化。他们几乎从未从某些异端的学识或超自然的精神力量等角度去考虑这些事情。而且,他们可能被某股非人的势力折磨过,接着随着时间的流逝,最后仅残存下对这种超出人类认知的恐怖的一点模糊、并且会迅速遗忘记忆。

在过去的五十年里,至少有三桩这类的事件——最晚的一桩仅仅发生在15年前。难道在这个世界上某个未知的深渊里,一些东西从始至终都在用这种方式盲目地摸索着来到这个世界?这些记叙模糊的案例难道都是由某一些始作俑者出于某个完全相同的目的而进行的丑恶、不祥的实验?

我听到过一些关于我的这些症状[5]产生原因的比较勉强的猜测:或许那不过是由我研究过程中了解到的某些神话在脑海中催生出的幻想而已。对于我来说,也许这还说得过去。但是那些流传下来的,在我的脑海中催生了拥有如此明显而具有可怕细节的记忆差错的关于太古世界的传说,显然不太可能会被那些近段时期发生的案例中那些医生或者受害者知道。

至于那些逐渐变得越来越让人烦乱的噩梦和模糊的景象的内容我几乎害怕去谈论。那一切闻起来都有些疯狂的味道,甚至有几次我真的相信我的的确确正在变成一个疯子。是不是真的有一类特殊的困扰着那些有记忆差错的病人的妄想症?例如,假设这只是潜意识在试图用假记忆填补记忆中那些令人困惑的空白时产生的一些虚构的奇想而已。

这也是许多在我的研究中帮我对比各个案例,并且与我共同讨论的调查中所发现的各案例间令我困惑的明显的相似之处的精神病专家的看法。但是这不过是一个那时流于民间的非主流的理论,而且我觉得它在解释我的这些问题时也似乎显得似是而非。

专家们并没有管这种情况称作真正的精神错乱,仅仅偏向于把它归类为一种神经官能症(神经机能紊乱)。而在他们看来,我的任务则应该是跟踪记录并且分析这些症状,而不是徒劳的寻找解除或者忘记它的办法。他们纷纷赞同这种建议,就好像这是根据更具最佳的心理学原理而制定的。而我也曾格外重视这些医师们,尤其是那些曾经在我的身体被另一个人格占据时研究和治疗过我的医师们的建议。

我早先那种不安的感觉并非源自某些可以看到的场景或图案,而仅仅是一种感觉,关于我曾提起过的那些更抽象的事物的感觉。那是一种深深的不可名状的……对于我自身的恐惧感。渐渐地,这种奇怪的感觉发展成了一种古怪的恐惧感:每当我看向镜子里自己的影像时,仿佛我的眼睛看见的却是某个怪异十足而且难以想象的可憎事物。

但这种感觉仅是一瞥之间的事情,随后我就立即看见镜子里那个我熟悉的素灰或者蓝色衣物下的人类的外形,接踵而来的就是一种莫名的但却又如释重负的感觉。然而我必须努力克服极大的恐惧心理,才能得到一丝这种古怪的如释重负感。于是我只好开始尽可能的回避任何镜子,并且尽量在理发师那里刮胡子。

我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意识到这些让人沮丧的感觉和那些逐渐发展变化着的转瞬即逝而又栩栩如生的印象以及梦境之间存在某些联系。我第一次察觉到这类联系时,与我对记忆中的那一段外来的非自然形成的古怪的记忆障碍有些关系。

那时我已经意识到我看到的这些片刻的景象可能隐含着更深刻和恐怖的含义,甚至还可能与我自己有着某种可怕的联系。但是当我尝试把握住那些隐含的意义的联系时,一股具有特定目的性的扰动就会影响我的思绪,让我偏离原有的想法。但是随着这种古怪的情况发作得越来越多,我开始绝望地尝试把我记下的这些片断的梦境按照它们原有的时间与空间顺序排列起来。

顺着这项工作的进行,渐渐地那些模糊的片断变得不再让人恐惧,而仅仅是有些古怪了。在那些景象中,我似乎身处一个巨大拱形大厅里,那里巨大的石柱[6]高耸向上,几乎消失在头顶的黑暗中。曾经我以为,不论在何时何地,这种拱顶结构都是被罗马人所设计,并广泛地使用在各种建筑中的。

在那拱形大厅有着宽大的圆形窗户,高耸的拱形大门,那些台座或者桌子每一个都有普通房间那么高。巨型的黑色木料制成的架子排列在石墙上,上面似乎摆放着一本本书脊上写有奇怪的象形符号的尺寸大得超乎想象的厚本书。

露出来的一些石制品上刻有奇异的雕塑,通常是一些好像数学中几何曲线一类的设计,而且还凿有和那些巨型书上的文字类似的铭文。这座黑暗的花岗岩建筑似乎有着巨大的欧洲巨石建筑遗迹那一类风格,罗列着一行行凸顶的巨型石料矗立在凹底的石圈中。

在那里没有椅子,然而那巨型的台座顶部散落着书籍、文件和一些看起像是书写工具的东西——一个古怪的紫色金属罐子以及一些一头着色的棍子。虽然那些台座是如此高大,但是有几次我却能从上方“俯瞰”它们。它们中的一部分上端置有巨大的球形发光水晶,似乎是作为灯一类的照明器具;另一些则摆着一些由玻璃管子和金属杆组成的难以描述的机械。

那些窗户上都镶上了玻璃,并且被看上去很厚实的长杠分割成了小格。虽然在梦里我不敢靠近那些窗户并且透过它们看到外面,但是在那些景象里我仍可以看见窗户外的某些奇异的像是属于蕨类的植物那摆动着的顶端。那里的地板上铺设的是巨大的八角形石板。整个房间里既没有地毯也没有帘子一类的帷幕。

后来我还有过一些<敏感詞>的景象,例如:一起一伏地穿过犹如独眼巨人居住的洞穴一样的巨大的石砌通道,或者在同样的巨石建筑物那宽阔而倾斜的表面上上下下。但在那些景象里却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有楼梯或者小于三十英尺宽的通道。而另一些景象里,我似乎是飘浮着越过了某些耸立向天空的足有上千英尺高的建筑物。

在那下面,可以看见有着多层次复合的黑色穹顶;从未被打开过的被弯曲的金属条加固封闭着的天窗,这一切似乎都隐晦地暗示着那里存在着某些特殊的危险。

在那里我似乎是一个囚犯,而且对周遭眼见的一切事物充满了恐惧。我甚至能感觉到墙上那些仿佛正在嘲笑着我的曲线形的象形文字正在将它们所表达的意义灌注入我的灵魂,而我甚至连回避这一切的一点点仁慈的权力都得不到。

而后来我的梦境里又包括进了一些新的内容:一些从巨大的圆形窗户看出去的远景,和从某些辽阔平坦的屋顶上看到的景色。那中间有稀奇古怪的花园、广阔而贫瘠的土地、以及我曾经上上下下过的那宽阔倾斜的表面最上端的一堵高大的,顶端呈现出扇形的石制女墙[7]。

那里几乎有无数种建造在自己花园里的巨型建筑物。而它们周围则被铺设好的足有两百英尺宽的道路围绕着。虽然它们大多外观各异,但是却很少会有面积小于五百平方英尺,或者高度低于一千英尺的建筑。其中的许多看起来似乎大得无边无际,仅仅它们的正面就有数千英尺高,而另一些甚至窜升至像是像山一般的高度,耸立消失在灰色、弥漫着雾气的天空中。

它们看起来主要是由岩石或者混泥土建成的。其中的大多数反映出一类怪异的曲线形的建筑风格,这种风格在囚禁我的那座建筑里更是格外明显。建筑物的屋顶却多是平坦的,上面有着奇异的花园,而且往往还饰有顶端扇形的女墙。有些屋顶还会有露台和更高的几层建筑,有些则在花园中央清理出一片宽阔的空地。同时我也开始留意到那些宽阔的大道还残留了一点发生某种变动后的迹象,但是在早先的景象中我还没有留意这些细节。

在某个地方,我还瞧见了远远了超过<敏感詞>建筑物的雄伟的圆柱形高塔。这一切都似乎显示了这是一个完全独特的世界,而且充满了不祥的古老与衰败的迹象。这些样式奇异的高塔用切方的玄武岩建成,并且在遥不可及顶端缩拢堆建起一个圆顶。但是我却没有发现它们之中的任何一个有着哪怕最小的窗户或者留作大门用的洞口。我还留意到有一些似乎已经历过数亿年时光被风蚀得摇摇欲坠,却和那些黑暗圆柱形高塔有着类似的建筑风格的稍矮一些的建筑。围绕着这些离经叛道的方切岩石堆建的建筑群弥漫着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威胁和浓厚的恐怖气氛,就像那些被弯曲的金属条加固封闭着的天窗所表现出的一样。

在这些奇异事物中随处可见的花园恐怕是最令人害怕的东西了。花园里一些古怪的被雕刻过的巨石则罗列在道路两边,而那些奇异而陌生的植物摇曳着拢在宽阔的道路上方遮住了天空。那些植物中大多数看起来像是蕨类,一些是绿色的,而另一些则是恐怖的真菌一般的苍白色。

在那些蕨类中矗立着巨大的鬼怪般的类似芦木[8]的植物,它们那竹子一样的枝干耸立向上达到了一个难以置信的高度。还有一簇簇丛生的大得难以置信的苏铁;样子怪诞的暗绿色灌木;结着球形果的针叶类的树木。

而在那里,花总是弱小,黯淡无色而且难以辨认的,盛开在几何形设计的苗圃或者宽大的绿地里。

在少数露台和屋顶的花园里有更多更大的花,但大多是一种令人不快的样式,而且看起来似乎是有意栽培的结果。一些大得难以置信的菌类生长在一起,用它们的颜色和轮廓组成了某种花式和图案,似乎展示了某些人类未知的但在这里却已经是根深蒂固的园艺风格。如果说在地面上的大花园里也许保留着自然的某些原始风貌,那么在这些屋顶的花园中栽种的植物则显得更有选择性而且更多的展示了某种园林艺术的思想。

那里的天气几乎总是潮湿而阴郁的,有几次我似乎还目睹了几场倾盆大雨。偶尔,我会瞥见一个看起来异常巨大的太阳或者有些异样月亮。那月亮上的斑纹似乎和普通的月亮有些不同,但是我却一直没能说出这种不同之处在哪里。极少数情况下,整片天空都是纯净晴朗的,我可以看到很多星座,但是大多数都不认识。有些星座的轮廓可能和我记忆中的有些相似,但绝不会是完全相同的。根据那些我能勉强能认出的一小撮星座的位置,我猜我大概是在地球的南半球,在靠近南回归线附近的某个地方。

遥远的地平线总是朦胧而且难以辨认,但是我能看见城市外缘广阔的由不知名的树一样的蕨类、芦木、鳞木[9]、封印木[10]组成的广阔的丛林。它们那奇异的枝叶仿佛嘲弄我一般摇曳在变换的雾气中。偶尔,天空中会有某些东西运动过留下的痕迹,但在早期的印象中我从未留意过。

1914年秋天的开始,我有时会梦见处在城市上空的某些奇怪的漂浮物上,并随着它穿越周围的一些区域。我看见似乎无止尽的长路穿越过由有着带斑点的、带凹槽的、以及带条纹的可怕的植物组成的丛林,经过另一些和那个频繁地困扰着我的地方一样奇怪的城市。

我还看见耸立在丛林间空地上那庞大的黑色或者彩虹色调的建筑;永远被薄暮笼罩着的空地。我行过黑暗沼泽上长长的堤道,那里是如此的黑暗以至于我只能辨认出一点点水面上高耸着的潮湿的植物。

有一次我看见一块绵延无数英里的区域上散落着被时间刻蚀后留下的玄武岩废墟。那些残余的废墟还隐约能看出与在那个令人印象深刻的城市里看到的无窗、圆顶的高塔一样类似的风格。

还有一次,我看见了海洋。那一片无边无际、被蒸汽萦绕着的辽阔水域伸展在一座林立着拱门和圆顶的巨型城镇外用巨石堆建的码头外。巨大而奇形怪状的阴影在那片水域上空移动,而在它的表面随处可见异常的喷泉正在喷涌而出[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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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原句为:Dr. Albert Einstein, they said, was rapidly reducing time to the status of a mere dimension.

[2]:原句为:that the secondary personality had indeed had had suffered displacement. been an in- 后无下文,不知是否原文如此。

[3]:原句为:a person of keen thoughtfulness seized a strange secondary life and leading for a greater or lesser period

[4]:原文为:cosmic channel 不知指何

[5]:原文为:weaker hours

[6]:原文为:aroinings

[7]: parapet,女墙也称女儿墙,是仿照女子“睥睨”之形态,在城墙上筑起的墙垛,所以后来便演变成一种建筑专用术语。特指房屋外墙高出屋面的矮墙。另 parapet 在军事中也成为胸墙。

[8]:芦木,木贼纲。乔木状,高可达30米。存于早石炭世至晚二叠世。

[9]:原文为lepidodendra,疑是lepidodendron 即,鳞木,属古生代石松纲的一属。繁盛于石炭纪。

[10]:封印木,石松纲,是封印木科中的一属。生存于石炭纪及二叠纪。

[11]:原文为:Great shapeless sugggestions of shadow moved over it, and here and there its surface was vexed ith anomalous spouting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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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2-17 16:40:0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正如我说的,这些疯狂的景象并没有在一开始就展现出它恐怖的一面。从根本上讲,人都会梦到奇怪的事物——一些杂糅了日常生活中毫无关联的琐碎片断、图画以及文学读物的内容的事物,并且透过反复无常的梦境以一种奇特而又荒诞的形式表现了出来。

有些时候,我试着把那些景象看作自然而然的事情,虽然我以前从来都不曾如此频繁地重复梦见同一些东西。我试着说服自己,梦境里的模糊的异象不过是来源于一些普通而琐碎的事情,只是它们太过于庞杂而无法准确找到它们的来源而已:例如其中的一些景象似乎就源自于一些普通的科普书籍上对于两亿五千万年前后[1],二叠纪或者三叠纪时期,当时的地球环境和当时生长的植物的描述。

在那几个月里,令我不安甚至是恐惧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的到来。但也正是从这段时间开始,那些困扰着我的梦境逐渐变得无穷无尽接连不断,并且最终得以在我的记忆中留下清晰深刻印象。随着这些梦境的绵延不断地到来,我逐渐意识到我的那些关于记忆障碍的感觉;那些对于时间概念的奇怪认识;那些对于1908年5月13日发生的,我与我的第二人格之间的某些令人不快的交换的想法;以及后来我感到的那种对我自己的身体产生的无法解释的憎恶感等等一切困扰着我的抽象感觉都与我的梦境之间存在着某些微妙的联系。

而当某些明确的细节开始出现在我的梦境中时,这些梦带来的恐惧感开始成百上千倍的增加,直到1915年10月,我意识到我必须去做点什么来应对这些可怕的噩梦。也就是这个时候,我开始进行了那次关于<敏感詞>失记症和幻视案例的深入而细致的研究,希望我从而能客观正确地看待我的烦恼,并且能彻底的摆脱这些麻烦对我的情绪产生的负面影响。

然而,就像我前面说过的,最早的结果和我的预期几乎完全相反。而且,那些和我类似的案例中的大部分都发生的太早,从而缺乏相应的地质学知识来描绘这些梦境,以至于我主观上从未去设想过其中同样的也包含了一些关于远古大陆景象的描述,这一切都极大的妨碍了我发现这些梦境中蕴含着的另一个事实——我的梦境和那些案例记载的竟是如此的相似。

而且,那些梦境的记录中的大多数都包含着一些关于巨大建筑物、丛林般的花园以及<敏感詞>一些事物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细节描述和阐释。我经历的那些仿佛完全真实的景象,那些模糊抽象的感觉就已经足够糟糕了,但是从另一些类似的案例留下的记录来看,那些和我有着相同麻烦的受害者所描述或暗示的东西更透着一股疯狂和邪恶的意味。最糟糕的是,我记忆中一些被我认定为“伪记忆”的部分正在被这些相对“温和”的梦境和描述所展示的景象唤醒,并变得愈发清晰起来。可是治疗我的大多数医生,从他们的角度来看,认为研究<敏感詞>类似的案例却是个不错的主意。

随后我又系统地学习了心理学,在耳濡目染之下,我的儿子,温盖特也学习了其中的一些东西——这些学习影响并最终使得他成为了一名心理学教授。1917年到1918年我仍在密斯卡托尼克大学不定期的讲授了一些专业的课程。与此同时,我开始废寝忘食地开始了我在医疗记录、历史学、人类学方面的调查,并旅行到<敏感詞>更远的图书馆查阅资料。甚至到后来,我开始阅读一些可怕的讲述某些禁断的古老传说的书籍,如果我找到的资料没错,我的第二人格也曾对这些书籍表现出过一种令人不安地痴迷。

后面的一些记叙就是完全从我调查过程中查阅的书籍上的摘录下来的,这些书籍都曾被我的那个第二人格查阅过。我在那上面发现了一些为某些骇人听闻的记述而作的旁注或者是简单的修改,不知为何,这些留在纸页上的笔迹和那些注释的遣词造句看上去总有种怪异、非人所为的感觉。至于它们的内容更是令我一度深感困惑。

这些留在书籍上的注备绝大多数都是使用了和书籍相同的语言记录下来的,虽然它们明显都是相当专业化的用语,但是看起来写下它们的那个人却都能驾轻就熟的使用它们。而有一条附在冯•云兹特所著的《无名祭祀之书》上的注备尤为令我惊讶。虽然它和<敏感詞>德文注备使用的是同样的墨水,却并非是德文,而是用某种奇特的曲线象形符号记录下来的。这些符号和任何我已知晓的语言字母没有一点点的相似之处,但是却像极了那些经常出现在我梦境中的雄伟建筑物的石壁上的象形符号——有几次面对这些奇怪的符号时,我都有一种短暂的似曾相识的感觉,就好像我正徘徊在回忆起它们真实意思的边缘上。

为了解决我的不安和困惑,我咨询了各个图书馆的管理员们,他们检查了所有这些书籍以往的查阅记录,并向我保证所有的这些注备都是由我在被那个第二人格占据时留下的。可是编写这些书籍所使用各式各样的语言中至少有三种我当时,甚至现在也根本是一无所知。

当我拼接起这些包揽了过去的、现代的、人类学的、医疗方面的等等各个方面的零散的证据,我发现我得到了一个前后一致的假设。但是这个假设却糅合了各式各样的神话和幻想,而它所涉及的领域和它的疯狂程度更是我感到头晕目眩。唯一可以安慰我的是,这都只是些远古流传下来的神话而已。我甚至都无法想象是怎样一种失落的学识居然能够在这些能引发我的噩梦的远古传说里详细描绘出古生代或者中生代世界的景象——可是这些景象的确存在在神话里。不过,这也使得我和那些有着同样麻烦的并患上这类妄想症的人之间也有了一个相同的基础。

这类失记症无疑在病人的大脑里虚构了一个基本的神话样式——然而接下来神话中的那些满是幻想的部分又反作用于这些失忆症患者,并且进一步着色渲染他们的假记忆。在我还处于第二人格的支配时,“我”的确曾阅读和听说过了所有这些古老的神话——我的调查已经证实了这一点。那么从我的第二人格那里以某种方式巧妙地延续下来的记忆,并且塑造和润色的这些后来的梦境和我那些模糊的感觉会不会也并非是一种自然的现象呢?

这些神话中的一小部分总是在着力于描述某些甚至先于人类历史的远古世界里发生的阴暗故事。尤其是一些印度的传说大都谈论到了某些匪夷所思的时间漩涡,还有些甚至揽括了一部分现代神智学者[2]才了解的理论。

这些远古的神话和现代的假象糅合成的传说中,我们脚下的这颗行星那大部分漫长而未知历程里人类并不是唯一的[3]——也许仅仅是最不起眼的——高度进化的统治种族。那些神话里中记载到,三亿年前,早在人类那两栖动物祖先还在蠕动着艰难地爬出温暖的海洋之前,许多有着人类无法想像的外型的居民已在这片土地上树立起无数耸达天际的高塔,并且探索了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秘密。

这些远古居民中有一部分自群星上降临到这里——它们中的一小部分甚至和这个宇宙一样古老;而另一些则是由原本属于这地球上的微生物飞速进化而成的,在它们踏入进化历程的很久之后,第一种属于我们熟识的生命形式的微生物才开始出现——最后,也就是这些微生物演化成了我们。那些神话天马行空般讲述了地球以及一些<敏感詞>的星系甚至是<敏感詞>的宇宙在数十亿年间所发生的一些事情。事实上,这一切已经完全超越了人类所认知的时间概念了。

但是这些神话中的绝大多数都提到了一个较晚出现的种族。这是一个有着难以想象的怪异外型的种族。它们与现今科学所了解的任何生命形式都完全不同。但它们却一直生活在这个地球上,直到人类出现的五千万年前才突然消失。这些神话中记载到,它们是这些远古居民中最为伟大的种族,没有任何一个种族能够与它们相媲美,因为只有它们征服了时间本身。他们被称为伟大种族。

据神话记载,伟大种族了解地球上所有已经知晓的和将会被知晓的知识。通过它们的精神所蕴含的强大力量,这些生物能让自己的思想跨越千百万年的时间鸿沟,投射到遥远的过去和未来,学习并掌握任何一个时代的一切知识。也正是因为它们这种伟大的力量,它们出现在了一切有关先知的传说中,当然也包括了人类的神话体系。

在伟大种族那雄伟的图书馆里有着浩如烟海的书卷和图片。这些书籍和记录详细地讲述了地球经历的漫长岁月里的所有历史,精心地描绘了每曾一个出现在地球上或者将会出现在地球上的物种,并完整地记录下它们的艺术、成就、语言以及心理特点方面的一切知识。

通过这些包容了从古至今乃至永世的知识,伟大种族们从每个生命形式和每个纪年中挑选出那些思想、技术、进程较合适的种族进行研究。它们使用一种超越凡人认知的精神投射的方法到达各个时期收集它们需要的信息。但对它们来说,使用这个方法搜集过去的知识,要比收集那些来自未来的知识要困难一些。

探索未来的整个过程则要更容易些,结果也形象得多。通过一些合适的装置的辅助,每个伟大种族的个体能够将自己的精神投射进时间之河,摸索着寻找存在于其中的模糊的超越凡人知觉的通道,直到它接近了它希望到达的时代。经过一些初步的试探后,它会占据一个那个时代中最容易发现的也是具代表性的最高级生命形式的身体。它会进入这个生物的大脑,并在其中建立起自己独特的脑波频率[4]取代原有的那个精神,同时被取代的精神则被送回了伟大种族所属的那个时代,并且一直被迫停留在那个伟大种族的身体里直到反转的过程开始。

投射去未来的精神会逗留在那个未来生物的身体里,并尽力表现成为它正“穿”着的这个外型所属种族中的一员,并开始尽可能快速地学习一切它能够找到的属于这个时代的知识和技术。

而那个被调换了的,囚禁在属于伟大种族的时代和一具属于伟大种族的身体中的精神则被伟大种族中的<敏感詞>个体细心地看管起来,确保它不会对自己正使用着的身体造成任何形式的伤害。同时这个被囚禁着的精神还会被询问一系列的问题,以保证伟大种族们能够了解和学习它所知道的一切知识。如果有伟大种族曾探索过这个精神所属的时代并且带回了相应的语言记录,那么这些询问通常会使用这个被送来的精神所使用的母语进行。

有些时候,伟大种族的肉体可能会无法表达这些被送过来的精神所使用的语言。这时,伟大种族们会制造出一些灵巧的机器来代替它们的器官发出这些外来音,就像人类在使用乐器一样。

根据神话中的描述,伟大种族的个体像是一个巨大且凹凸不平的圆锥体,大约有十英尺高。在这个圆锥体顶端延伸出足有四条一英尺厚可以伸缩的触肢,而头部和<敏感詞>的一些器官则生长在这些可以伸缩的触体的末端。在其中两只触肢末端生长着钩爪或者像螃蟹一样的螯,它们通过刮擦和敲合这些螯状物来发声并交谈。而在它们那足有十英尺宽的大锥体的底部生有一层粘性层,通过粘性层的收缩和伸张,伟大种族就能像软体动物一样蠕动着前进。

当它们的囚徒心中惊愕和愤怒等不利的情绪渐渐被时间磨蚀后,而且也不再恐惧并且已适应了它的这个临时形象时——假设它原来的身体和伟大种族的身体有着很大的差异的话,这个囚徒则会被允许学习和适应它身边的新环境,并且体验一些和它进行精神交换的那个伟大种族的日常生活,包括学习一些类似的知识,体验一些那个伟大种族曾目睹过的奇迹。

如果这个精神囚徒配合它们的工作,作为交换,在细心的看管下,它也会得到一些招待。例如它会被允许在泰坦般的飞行器中适宜生活的区域里闲逛;或者待在巨型的船一般的核动力交通工具里行驶在旷阔的大路上;或者在包含着关于这个星球过去与未来的一切记录的雄伟的图书馆里自由地钻研和学习。

这些做法安抚了不少被传送过来的精神:从无法想象的亘古到令人眼花缭乱的漩涡一般的未来——当然也包括它们所处的那个时间段的后几年的历史,都可以在那些雄伟的图书馆里找到。当地球历史篇章中的秘密一页页的在这些被送来的精神面前打开时,再也没有什么能比得上好奇的心理了,尽管这种阅读经常会揭露出某些极度的恐怖秘密,但是不可否认这仍然算得上是一生中最为重要的体验了。

偶尔,某些被送来的精神也会被邀请与另一些暂居在<敏感詞>伟大种族身体里的从未来的精神会面——分享这些生活在它所属时代千百万年前或者后的<敏感詞>精神的思想和观念。当然也不是没有代价的,伟大种族们会要求这些囚徒们将听到的、看到的一切都用它们自己那个时代的语言完整详尽地记录下来:这些文件会被送到雄伟的中央档案馆归类整理记入档案。

神话中特别记载了一类比较特殊的囚徒,它们有着比<敏感詞>大多数多囚徒得多的特权。这些都是一些垂死的永久流亡者。有时候某个即将死亡的伟大种族的个体会尝试占据一具未来的身体以继续生活下去,从而暂时逃脱自己精神上的毁灭。但是这就导致了这个被送来的精神永远也不可能再回到那个属于他自己的时代了,他们只能在这个垂死的身体里等待死亡的来临。

可是这类可悲的流亡者似乎没有想象的那么多,伟大种族那冗长的寿命使得它们并不太热爱生命本身——尤其是那些拥有的精神投射能力的个体。但是正是因为那些年长的个体选择进行永久的精神换位,所以才会在后来的历史里出现了一些人格的永久转换而非暂时转换的记录——当然也包括在人类历史中。

至于正常的探索过程中,神话中记载到,当那个来到未来的伟大种族已经掌握了它所希望了解的东西后,它会制造出一台能够重新开始这段旅行并反转整个投射过程的机器。然后再一次的,它会返回到原本属于它的时代,并重新进入它自己的身体中,而那个早先被送来的精神也能借此返回到自己真正的身体里。

如果交换精神双方的身体中有一个在精神交换的这段时间内死亡了,这个反转过程就无法进行。如果出现这类事情,那么那个来到未来的伟大种族——和那些逃避死亡者一样——就必须生活在未来的这个借居的身体中;或者那个被送往过去的精神就必须和<敏感詞>等待死亡的永久流亡者一样,在属于伟大种族的时代和属于一具本伟大种族的身体内等待自己生命的终结。

偶尔两个不同时代的伟大种族之间也会交换精神。神话中记载说明这并不是一种罕见的情况,毕竟不论在什么时代任何种族中个体总是会特别关注自己的命运,即使是伟大种族也不例外。有时这类精神交换的过程中也会发生一方死亡的事情,但是这种结果比起那些和未来生物交换精神并发生事故的情况来说,还不算太糟。这也会为那些试图逃避死亡命运的伟大种族创造了机会。但伟大种族的历史中罕有某一个伟大种族沦落为一个等待死亡的永久流亡者的事情发生,如果这种事情真的发生了那么那个试图依靠与未来的伟大种族转换精神从而逃避自己垂死命运的伟大种族会遭到极端严厉的惩罚。

通常在这种种群内的精神投射进行时,这些惩罚措施已经准备好随时施加给那些可能会这样做的伟大种族那未来的新身体上。有些时候伟大种族们甚至会强制性的反转整个投射过程。

另外神话也记载到,在进行时间旅行时,其中一些复杂的探索形的精神交换,和那些从各个不同时空被送来的精神则都需要一一记录在案,并且小心地整理修订好。从精神投射这种时间旅行的方式被伟大种族发现以来的每一年,伟大种族们都会写下一本详细而且易于辨认的备忘录来记录它们种群中那些从过去传送到这个时间来,并作一段或长或短的逗留的伟大种族们。

当一个外族生物的精神将要返回它未来的身体时,它会被一个复杂的机器催眠并除去它在伟大种族这个时代所学习到的一切知识——这是因为伟大种族们发现向未来输送巨大的信息量这一行为总是会导致一些相当麻烦的后果。

存在有少数几例进行清醒情况下传送的例子,无一例外的都已引起了,或者已知将会在未来引起巨大的灾难。但也主要是由于两例这样的事件,那些古老的神话中记载,使得人类了解了一些关于伟大种族的事情。

神话宣称它们记述的一切都是直接而且完全是从那个上古的世界里流传下来的。但即使它真的存在,现在那个世界唯一留下的只有也只有某些偏远地区和大洋深处的残余下来的雄伟的巨石废墟和令人恐惧的《纳克特抄本》上的残破的文字而已。

而当被送来的精神回归属于自己的时代时,对于这些日子它所经历的一切,它们仅仅残留了极为模糊和破碎的印象。一切能够被抹掉的记忆都被抹去了,所以在大多数的这类案例里,受害者的脑海里关于自己第一次被转换后的那段时间里的记忆仅留下一段奇怪的空白。少数的受害者能够比<敏感詞>人更多地回忆起一些的东西,可能把这些暗示着那些无法企及的过去与未来的记忆碎片按照正确的顺序拼接起来更是少之又少。

但是从古至今,某些异教团体和组织也许从来就没有放弃过收集和寻找这些来自伟大种族那里的暗示。在《死灵之书》中就记述了这样一个存在于人类中的异教团体。他们有时甚至会给于那些从亘古来到这现世旅行的伟大种族的精神们以适当的帮助。

同时神话中也记载到,伟大种族这种孜孜不倦地探索逐渐使得它们几乎变得无所不知,它们甚至曾和<敏感詞>星球上的生物交换精神,以探索它们的过去与未来。似乎伟大种族们的精神所拥有的历史要远远地超过了它们的肉体所拥有的历史。这也不免让人猜测,这些伟大的精神们的过去,以及它们究竟是从深空中的哪一个黑暗乃至死寂了千百万年的星星上来的?

也许那时这些生活在那个古老而垂死的世界里的生物们,已经知晓了这个世界上最终极的秘密。它们探索这个宇宙,寻找到能够使得它们继续生存下去的一个新世界、一个新种族,然后它们集体将它们的精神投射到那个最适宜它们居住和操纵的未来种族的身体中——这些生物也许正是十亿年前生活在地球上的那些锥状的生物。

当那些伟大的精神们和这些生物的肉体融合时,伟大种族就诞生了。然而与此同时,无数这些生物原有的精神则被送往了那些伟大的精神们所在的世界,并在对自己奇异的新外形所产生的恐惧和折磨中等待毁灭的降临。在很久之后这些精神们也将会再次面临灭绝的威胁,而它们将再一次将它们中最优秀的成员送向遥远的未来,在那里有全新的身体正在等待着它们。

这就是伟大种族那交织着传说和幻想的故事。大约1920年时,当我还在专注于拼凑起我发现的所有材料时,我突然意识到我那先前一直紧绷着的神经得到了一丝舒缓和轻松。尽管这些奇想是由一时盲目热情的调查而发现的,可是这不恰好能够解释我身上发生的绝大多数事情么?在这段时间里,我几乎不放过任何能够了解我于患上失记症的那段时间里进行的邪恶的研究的机会,为此我甚至阅读了那些禁断的传说,并与那些古老的、被视为邪恶的异教团体成员们有过几次接触。这样显然也为我恢复正常后产生的那些不适的感觉和梦境提供了丰富的物质材料。

至于那些用类似梦境中象形符号和文字记录的脚注所蕴含的意思,我仍然无从得知。但是随着我在各个图书馆调查的深入,我很可能会渐渐了解一点这种我的第二人格曾使用过的“语言”。然而,那种使用象形符号的文字毫无疑问只是我根据那些古老传说中的描述下意识杜撰出的产物而已,而且它们又被我的潜意识编织进了梦境里。我在和那些知名的异教首领的交谈时曾竭力试图证明这种假想中某些要点,可惜还从来没有成功地建立起一个正确的联系。

有好几次我重新回顾那些分布在如此漫长的历史长河中的如此众多的案例,并对比它们之间的差异,但是结果仍然如同刚开始一样让我烦恼。但是另一方面,经过思考后我发现,毫无疑问,这些激发出这些梦境的民间传说在过去要比现在普遍而且流行得多。

也许,<敏感詞>那些有着和我类似症状的的受害者曾经都长时间的接触并了解这些我在第二人格时期学习到的神话和传说。而当这些受害者患上了失忆症时,他们在潜意识中就将自己的遭遇与他们脑海中那些根深蒂固的神话——那些传说中的能够和人交换精神的入侵者们——联系在一起,使得他们自以为自己是一个从过去来访的入侵者,所以必须开始无止境地学习各种各样的知识,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在某一天会重新回到那个虚构而怪异的远古世界里去。

而当他们的失忆症好转之后,他们又反转了这种联想过程,认为他们是想象中的被那个侵入者占据并传送到过去的囚徒。因此他们的梦境和伪记忆也就按照着这种常见的神话模式进行编织和虚构。

虽然看起来这种解释如此的累赘繁复,但是它最终还是取代了我脑海中的绝大部分假设,因为<敏感詞>的理论和假设看起来有着更大更明显的漏洞。而且绝大多数著名的心理学家和人类学家也都渐渐地接受并认可了我的这种假设。

我越是思索越觉得我的这些假设似乎真的站得住脚:直到最后我终于相信,我真的找到了一个真正有效的壁垒来保护我远离那些仍在持续的景象和幻觉的骚扰。如果我在梦里曾看到过什么奇怪的东西,那也不过是我读到和听到的东西的虚构而成的;如果我真的有过什么某些古怪的厌恶感、怪异的时空观和异常的伪记忆,那也不过是我的第二人格学习和阅读过那些神话后在记忆中留下的残留的影响而已;我所梦见的一切、所感到的一切没有任何实际的意义。

由于这种见解的庇护,即便那些幻觉——已经远远不再是抽象而模糊的感觉了——已逐渐变现得越来越频繁,而且包括进了越来越多令人不安的细节,我仍感到了极大的解脱和心灵上的平静。到1922年,我开始觉得我可以重新开始我一份稳定的工作了,我甚至把我新学到的知识派上了一些实际用途——在大学里谋到了一份心理学讲师的工作。

而我那在<敏感詞>经济学的职位早已让给了<敏感詞>人——而且这个时候经济学的教学和研究方法也与我执教时期有了很大的变化。我的儿子,温盖特在这个时候也已顺利地成为了一名研究生——也就是这段经历最后使得他成为一名心理学教授。我们还在一起工作了很长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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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原文为a hundred and fifty million years ago ,事实上这个时候是侏罗纪晚期,可能为笔误。

[2] 神智学. theosophy. 神智学是一种讨论宗教哲学和形而上学的学说,其创始人为Helena Petrovna Blavatsky。神智学认为所有的宗教都是从“精神层次”上试图帮助人类进化到一个完美的境界。同时也认为每一种宗教都包含了一部分的真理。主要有三个主张(或者说目的):一、发起并组成一个没有种族、信仰、性别、<敏感詞>地位歧视的泛人类兄弟同盟( Universal Brotherhood of Humanity)二、鼓励发展哲学、比较宗教学和科学;三、尝试调查和研究自然界中无法解释的规律和现象,激发人的潜能。(详细的介绍够写篇和这个差不多长的文章了。)

[3] 原文为:mankind is only one - perhaps the least - of the highly evolved and dominant races of this planet's long and largely unknown career.但与后面记载不符,疑似漏了个not

[4]原文为:its own vibratio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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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2-17 16:41:0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然而,我仍然习惯一一记录下那些频繁出现且越来越栩栩如生的梦境,这些梦境几乎已变成了我的日常生活中的一部分。但我认为这些记录真正的价值仅仅是作为一种心理学相关的案例记录来进行研究而已。在那些日子里,虽然我找到了一个不错的方法来应付这些梦境的骚扰,但在梦境中断断续续瞥见的景象仍他妈的像极[1]我对某些经历过的事情的回忆。

在记录这些梦境时,我试着把这些梦境中景象[2]当作我实实在在看见的事物来描写;而在<敏感詞>时候我则把它们像<敏感詞>夜间缥缈虚无的梦一样抛在脑后。我从不在普通的谈话中提起我在梦境中看到的那些东西。但是关于我的报告,尽管已经滤掉了那些我不愿提及的事情,仍然产生了关于不少我精神问题的各式各样的谣言。可笑的是,这些谣言始终都只在那些没有接触过我的案例的门外汉中流传,没有一个精神病医生或是心理学家对此信以为然。

出于篇幅,我只在这里记述一小部分1914年后我的梦境中所出现的景象,更全面的记录我已交由一些更严谨的学者继续深入研究。这些记录证实了我的猜想,随着时间的流逝存在于我脑海中那个奇怪的思维障碍正在逐渐消失,因为我梦境中看到内容已经大大地增加了。但是它们仍然只是一些不连贯的碎片,也看不出任何明确的动机或目的。

在这些梦境中,我逐渐地获得越来越多的自由闲逛的空间。在那些梦境中,我漂浮着穿过许多奇怪的巨石建筑,或是沿着某种巨大地下通道从一个地方到达另一个地方。在那里这些地道似乎是某种常见的类似街道的交通设施。有些时候我偶然地来到那些处于一些建筑物的最底层,那些被加固封闭着的巨大天窗边,在那附近空气里都弥漫着一种令人恐惧的压抑。

我还看见过许多被镶嵌成棋盘式样的巨型水池;摆满了无数怪异、难以名状的器具的房间;以及放置有不论是外观还是用途对我来说都是完全陌生的机器的巨大山洞——在经历了这么多年的梦境后,我仍对那机器发出声音记忆犹新。在这里我需要说明一下,在那个梦世界里,我似乎从来都只能体验到视觉和听觉这两种感觉。

而真正恐怖的噩梦开始于1915年5月,那时候我第一次在我的梦境里看到了活物。这个时候我还没有开始我的研究,更不知道根据神话和历史上的各个案例的描述来猜测梦境中还可能会出现些什么。我当时只觉得,随着我脑海中的思维障碍逐渐的瓦解,在梦境里我开始渐渐看见建筑物和地下通道中的许多地方都有着一层薄薄的不定形的烟雾。

然后,随着时间的增加,梦境中的这些烟雾渐渐的变得有形而且清晰起来,直到后来我甚至可以轻易地可以勾勒出它们可怕的轮廓了,这一度令我感到极度的不安。它们看起来像是一个巨大的彩虹色锥体,约十英尺高,底部的直径也有十英尺。整个锥体由一类凹凸不平的半弹性鳞片状物质堆叠组成。在锥体顶端延伸出四只足有一尺厚的可伸缩的柱形触肢,这些凹凸不平的触肢似乎是由和锥体一样的物质构成的。

有时这些触肢会收缩起来,几乎什么也不剩下;有时它们则可以伸展到足有十英尺长。在其中的两只触肢的末端生长着巨大的爪子或者类似蟹爪的螯状物;另一只的末端则有着四个喇叭状的红色附属器官;最后一只肢体的末端则生长着一个不规则的淡黄色球体,直径大约有两英尺,沿着它的周边排列有三只巨大黑色眼睛。

在这个姑且可以称为“头”的球体顶上有着四只纤细的灰色肉芽,在肉芽的顶端生长出花朵一样的器官;而在球体下面则挂着八条浅绿色的触须或触角一类的东西。在中央大圆锥的底部围绕着一层灰色的有弹性的物质,通过这层物质伸展和收缩,这个锥体就可以蠕动着向前行进。

它们的行为,虽然不会对我造成什么伤害,却比它们的外形更让我感到恐惧——看着这些东西作出一些我们认为只有人类才有的举动是对我来说比它们的外表更加可怕。在我的梦境里,这些东西在巨大的房间里有目的地爬来爬去,从书架上取下书籍然后把它们放到巨大的桌子上,或者把桌子上的书归还到架子上;其中的一些则用它们的“头”下方淡绿色触须紧握着一支特别的杆子勤奋地书写着什么。我还看见,它们使用肢体末端的螯状物来携带书籍,另一些时候,它们则通过刮擦和敲合这些器官和<敏感詞>个体进行某种形式的交流。

这些东西没有衣服,但是却将一类挎包或者背包一样的东西悬挂在它们锥形的躯体上。虽然它们的触肢总是频繁地上下移动,但通常它们似乎会有意识的保持着它们的“头”以及与“头”相连的触肢维持在锥体顶端之上。

而另三条触肢在不使用的时候则倾向于垂落在锥体周围,并保持各自之间留有五英尺的间隙。从它们阅读、书写和操作机器——一些摆在桌子上,不知使用了何种方法得以能听从它们的思想指挥的设备——的速度来看,我猜它们所具备的智慧可能远远超过了人类。

后来,这些东西在我的梦境里几乎随处可见:我看见它们在每一间巨大的房间和走廊里蠕动着爬行;在拱形的地下室里照料着某些怪异的机器;在旷阔的大路上驾驶着船一般的巨型车辆飞驰而过。渐渐地我开始不再害怕这些东西,因为看起来它们和它们所处的世界相处得相当自然融洽。

随着观察的深入,渐渐地我开始留意到了它们个体之间的差异:其中的一些个体的行动似乎受到了某些限制。虽然它们在外表上和<敏感詞>个体没有什么差异,但是它们表现出的各种各样的姿势和行为使得它们能轻易地和<敏感詞>大部分正常的这类个体区分开来。而且即便是在这一小撮东西之间,各自的表现也完全不同。

在我模糊的梦境中,这一小撮个体各自使用着不同种类的字符在记叙的什么,但是没有一个使用的是那些“正常”的大多数所使用的那种典型的曲线象形符号。我曾隐约看见有少数几个使用的是人类熟悉的字母。不论如何,大多数的特殊个体活动起来似乎要比<敏感詞>的个体慢上很多。

一直以来,在梦境中,我似乎总是一个没有实体的意识,有着比平常更宽阔的视野,自由地漂浮在空中,并被限制在普通的街道上以一个正常的速度行进。但1915年8月事情有了变化,在那之前,还没有任何有形的存在感或者这类迹象困扰过我。我说困扰,是因为开始的那一阶段是一种纯粹抽象的感觉,而且伴随有强烈的恐惧感。那种感觉让我联想起了我曾记叙过的那种对自己的身体产生的无法解释的憎恶感。

有一阵子,在梦境中我最在意的事情是避免往下看到我自己的样子。而且我还记得当我发现我处在一个古怪的没有任何大镜子的房间里时,总会感到一种令人匪夷所思的快乐。在那个时候的梦境里,我曾为一件事情感到非常的困扰:我经常从那些巨大的桌子的上方俯看它们,纵然这些桌子全都至少有十英尺高。

梦境中的我越是回避向下看我自己,我就越想知道我究竟会看到什么,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近乎病态的诱惑就越是强烈。终于在一个晚上,我忍不住向下瞥了一眼。起先,我什么也没有看到,一小会儿之后我才意识到这是为什么——我的头正位于一条可以伸缩而且长得难以置信的脖子末端。当我缩回这只脖子时,我清楚地看到了那个凹凸不平的彩虹色肉体——那个十英尺高,底部也足有十英尺宽的锥形。然后,下一刻,我在我那大得足以吵醒半个阿卡姆城的尖叫声中从噩梦的深渊里惊醒过来。

但是这种恐怖的噩梦并没因此停止,反复过几周之后,我逐渐开始勉强能接受这些梦境中的我的那个怪异的形象,也开始逐渐感受到了身体切实的运动感。在那些梦里,我蠕动着经过<敏感詞>的这类东西;阅读那些从无止境的书架上取下来的可怕的书籍;有时也会使用从我的“头”下方垂下的绿色触须抓握住一只奇特的尖棒在巨大的桌面上一连写上好几个小时。

我在梦境里写和读过的一些东西在我醒来后还能留下一些点滴的残破的印象。那里记载的大多都是些<敏感詞>世界乃至<敏感詞>宇宙的历史,以及某些存在于所有宇宙之外的无形之物的起源。这些书籍里记载了早在我们已遗忘的远古时代就已扎根在这个世界里的生物们的奇特故事;同样也描述了在人类灭绝千百万年后蓬勃繁荣的某些有着怪诞形体的智慧们的可怕历史。我还了解到了一些人类历史篇章中的秘密,如今甚至没有一个学者能察觉到这些秘密的存在。

这些书籍中的大多数都是用那种奇特的象形符号书写而成的,但我却似乎能自如的阅读它们。在另一些梦境我则通过一种奇特的方法从一台嗡嗡作响的机器那里学习了这种语言——它们显然属于一种凝练的语言体系,而且和现今的人类语言体系中的任何一种都完全不同。

<敏感詞>的一些厚部头书籍所使用的不知名的语言,也是通过这种奇怪的方法学会的。只有很少的几本书是由我知晓的语言编写的。另外这个怪异的图书馆里还有很多极其清晰的图片——有些插在大段的文字记录中,有些则单独成册装订起来——这也在阅读上给了我很大的帮助。另一些梦境里,我似乎一直在使用英语记录下属于我这个时代的事情。每当我从这些梦境中醒来时,我都能清晰地记起梦中我阅读过的所有内容。但至于那些梦境中的我似乎已经掌握了的不知名的语言,我就只有在刚醒来的一小会儿才能回忆起其中一些无意义的碎片。

即使在我研究那些类似的案例和这些梦境的源泉——那些古老的神话前,我已从梦中的我那里了解了一些事情,例如:这些在梦境中蠕动爬行在我周围的东西是这个时代最伟大的种族。它们已经征服了时间本身,并且把它们的精神投射到每一个时代进行探索。梦境中的我也知道,我是被强迫离开我自己的世界的,因为另一个精神已经占用了那个时代中我的身体。而那些特别的个体们也和我一样是借居在这奇怪外形下的从<敏感詞>时代来到这里的精神们。在很多梦境里,我还通过一种敲击螯爪的怪异语言和<敏感詞>从太阳系的各个角落送到这里的智慧们交谈过。

我还记得,其中有一个精神是从无数个世纪之后的金星来的;还有一个则是从千百万年前的木卫六被送到那里去的。而那些地球上来的精神里面则有一个是从第三纪的南极大陆来的,据它的描述,它曾是一种有翼和星形头部的半植物种族;还有一个来自传说中的爬虫王国伐鲁希亚[3];还有三个据说是从北方净土[4]来到这里的撒托古亚[5]的长着长毛的崇拜者;另两个则是活在地球最后那段岁月里的一种蛛形生物;还有五个据说是人类灭绝后不久开始繁荣兴盛的一种顽强鞘翅目物种——据说,伟大种族有朝一日将面对着一场恐怖的灾难,那时它们会把种群中最聪慧的心灵大规模转移到这些昆虫们的身上;最后我还见到了几个原属于人类的<敏感詞>亚种的精神。

在梦境里我与许多精神交谈过,我还记得其中有:来自是公元5000年前后一个称为赞禅的残酷帝国里一名叫做杨利的哲学家;某种在公元前50000年前后支配了非洲南部的棕色人种[6]中的一个军事首领;12世纪一个名叫巴托罗缪•考尔西的佛罗伦萨僧侣;以及统治着可怕的终北之地的洛玛尔王国[7]某个时期的一位君主——据伟大种族的图书馆里的记录,他的帝国在他死后的十万年后被从西方来的黄种伊奴托人[8]所征服。

另外还有:公元16000年黑暗征服者中的一名叫做努格·索斯的魔法师;古罗马苏拉统治时期的一名叫做泰特斯•塞普罗纽斯•布莱瑟斯的法官;埃及第十四代王朝的一名叫做凯夫涅斯的人,他向我透露了一些关于奈亚拉特霍特普[9]的恐怖秘密;亚特兰提斯中部王国的一名祭司;克伦威尔时代,英国萨福克郡的一名绅士,詹姆斯·伍德维尔;印加帝国的一名宫廷天文学家;一名叫做内维尔·京·布朗的澳大利亚心理学家,伟大种族的历史书上记载他死于公元2158年;太平洋上已经消失的耶和帝国[10]中的一名大魔法师;希腊属大夏国的一名叫做提奥多提德的官员;路易斯十三世在位期间的一位名叫皮埃尔·路易斯·蒙塔吉尼法国老人;公元前15000年先后西米里族的[11]一个名叫罗姆·雅的首领,以及<敏感詞>许许多多的人。那段时间我的大脑里几乎塞满了他们告诉我的令人震惊的秘密和让人目眩的奇异见闻。

每天早上从那些梦境醒来的我都有些莫名的兴奋。有时我甚至会狂热地尝试从现代人类掌握的知识中寻找某些证据去证实或者推翻我在梦境中得到的信息。随着调查的深入,真的有一些传统的被世人认可的事实逐渐开始展现出一些新的可疑的一面,而这些梦境编织出的如此精致和令人惊异的历史与科学幻想也让我感到十分惊讶。

在梦境里我为那些过去被掩藏的可怕秘密感到颤抖;更为那些人类未来将会面临的威胁感到战栗。但是这些我与人类灭亡之后的存在们交谈时,它们所叙述的人类的命运我绝对不会写在这里。

我所能叙述的只有:在人类灭绝之后,一种顽强的鞘翅目生物的文明终将昌盛繁荣。当整个远古世界面临可怕的末日时,伟大种族将会将种群中最聪慧的精神投射向未来,占据这些生物们的肉体。而当地球的岁月即将结束之时,这些传送去的精神们将再次超越时间和空间的界限,寻找新的逗留地——下一次的投射的对象将是水星上的一群有着球根状的植物居民。但是据说在这些昆虫形态的伟大种族之后,还有一个种族可悲而执著的穴居在这个冰冷的星球那充斥着恐怖的地下世界中,等待着地球最终毁灭的来临。

同时,在另一些梦境中,我似乎无止境地在为伟大种族的中心档案馆书写我这个时代的事件和历史——似乎一半是出于自愿,另一半则是因为伟大种族们承诺用更多的书籍和旅行机会作为工作的回报。由于在梦中我频繁地在这些地方工作和参阅书籍,所以我对这些雄伟的档案馆很熟悉。它们通常都是一些靠近城市中心的巨型地下建筑。为了让这些建筑能够在整个种族存在的时期内一直延续保留下去,并且能够承受地球上最强烈的灾变,这些巨大的储藏室在结构的厚实和坚固程度上远远超过了<敏感詞>的任何建筑。

在那里,所有的记录都被手写或印刷在一页页巨大而奇怪的纤维织物上。这些坚韧的织物被装订成一本本从顶上打开的书,然后再装进特殊的灰色调箱子里。那些奇怪且防锈的箱子似乎相当的轻,而且被装饰上了某些精心设计过的数学图案,然后再用伟大种族的曲线象形符号标注上了书的标题。

所有的箱子被储藏在一层层墓穴模样[12]用相同的防锈金属制作的架子上,并由某种做工复杂而精巧的弯曲的球状物牢牢地锁上。我撰写的资料则被要求放置在一个指定的位置上,就是这个墓穴样的架子中的最低一层,伟大种族们用于存放脊椎动物材料的地方。它们将这一部分专门划分出来,用以存放那些在它们消失之后不久才开始出现的脊椎动物种族的历史与文化。——例如爬行动物,长毛的哺乳动物乃至人类等等所有在陆地上曾处于统治地位的种族的材料都被存放在这里。

可是,一直都没有一个梦境能给出关于伟大种族日常生活的完整画面。我在梦境中得到的仅仅只有一些模糊不连贯的片断,而且这些片断似乎也并不是按照它们应有的顺序一一呈现的。关于我在梦世界中的起居安排,我只剩下下了一个的残缺不全的印象:我只记得在那里我似乎拥有一个属于我个人的巨大的石头房间。随着我记录下的梦境越来越多,那些我像一个囚徒一样处处受到限制的梦境似乎正在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新的梦境。例如在穿越丛林的旷阔的大道上旅行的清晰的景象;逗留在一些奇怪的城市里;以及探索一些雄伟而黑暗的废墟,伟大种族们似乎对这些无窗的废墟总是表现出某种奇特的恐惧感。我还曾有过一些乘坐有着多层甲板的巨型船只在海上航行的梦境,这些船只大多有着令我难以置信的速度和机动性。另外我还看到一种似乎通过某种电磁斥力[13]发射和飞行的飞行器,我曾乘坐这种封闭的子弹一样的飞行器越了广阔的蛮荒地区。

在宽阔温暖的大海那边还是一些伟大种族的城市。在有一些梦境里,我曾到过一块更遥远的大陆,那上面有些一些简陋村庄。伟大种族告诉我,那是属于一种黑吻有翼的生物的领地。在伟大种族将它们最聪慧的精神送去未来以逃避蔓延的恐怖灾难之后,这些生物种将发展为另一个曾一度占据陆地统治地位的种族。平坦地面上生机勃勃的绿色总是这些场景中的主色调。陆地上并没有多少山峰,即使有也并不高,而且大多都是火山作用的结果。

至于我见过的动物,我可以罗列出整整一本书来。但全都是野生的,伟大种族高度机械化的文明已经使得它们很早就不再蓄养家畜了,而它们的食谱上也统统都是蔬菜和一些合成食物。在梦境里,种类繁多的笨拙的爬行动物随处可见,它们蠕动着爬行在满是蒸汽的泥沼中,拍打着翅膀飞行在阴郁的天空中,以及在扭动着遨游在湖泊和海洋里。我能模糊地分辨出一些古生动物的更小更古老的始祖。例如恐龙、翼手龙、鱼龙、迷齿螈(迷龙)、蛇颈龙,以及<敏感詞>一些古生物学中经常提到的生物。而至于鸟类或哺乳动物我却一只也没看到。

地面和沼泽里经常能看到蛇、蜥蜴和鳄鱼,昆虫嗡嗡地穿梭在茂密的植被之间。在远洋的海面下,一些看不见的不知名的怪物将高山一样的泡沫水柱喷射向密布蒸汽的天空。还有一次,我置身在一艘巨大的航行在海面之下的船只中,透过明亮的探照灯,我看到了为数众多的活生生的噩梦中的生物;已沉没的难以置信的巨大城市的废墟;以及无数的海百合纲、腕足类、珊瑚和鱼一样的生物。

对于伟大种族们的生理、心理特征、<敏感詞>习俗和详细的历史,我的梦境却反映得很少。我在这里所记录下来的零散的碎片更多的是通过对那些古老的神话和<敏感詞>一些案例的研究中积累下来的,而非出于我的梦境的展现。

由于我的调查开展得很及时,我对那些资料的阅读和研究很快就在很多方面赶上,甚至超过了我的梦境展现的速度。所以梦境中反映的一些片段也就能预先被的我所学习到的东西所解释,同时那些片段也能更容易地与这些资料相吻合起来。这一切都让我倍感安慰,并帮助我坚定了我曾记说过的那种信念——这些虚假记忆所编织的恐怖的一切都源自于我的第二人格所进行的那些阅读和研究而已。

我的梦境所反映的时期大约是公元前两亿五千万年[14]前后,古生代与中生代交替的时期。但是梦境中的这些伟大种族们所占据的生物种群事实上没有残留下任何的后裔,甚至地质学上也从来就证据显示这些物种的存在。但从梦境里看起来,它们似乎是一种奇特、种群单一、高度特化的生物类型,而且看上去更倾向于分属一种植物而非动物。

它们拥有一套独特的生理机能系统,这使得它们从不会觉得疲劳,更不需要休息。它们通过一条触肢末端的红色喇叭形附生奇怪来吸收养分——一般都是一些半流体状的食物,从各个方面来看都和任何现存动物所食用的食物有着莫大的差别。

这些生物仅有两种感官得以为人类所熟识,视力和听力。后者完全通过生在它们“头”顶灰色肉芽上端的花朵状器官来运作。同时它们还有着很多我们难以理解的感官,而这些感官大多也难以很好地被那些从<敏感詞>时代来到那里并借居在伟大种族体内的外族精神所利用。至于视力方面,它们眼球生长的位置可以提供一个比人类宽得多得视野。有一些描述则宣称它们的血液是一种很浓的深绿色的脓浆。

它们生活里没有性,繁育后代完全通过聚集在它们底部的种子或者孢子一类的胚胎完成。这些胚胎只能在水底发育,所以它们会通过巨大的浅水池塘来培养年幼的个体。介于它们生命周期通常会长达四千至五千年,所以通常也只有极少数幼年的个体需要照料。

在培育过程中,一旦某个个体被发现存在某些明显缺陷,则会被迅速的处理掉。由于它们缺少触觉和痛觉,所以疾病和衰老乃至死亡的迫近只能通过一些可视的症状进行诊断和辨认。

在伟大种族<敏感詞>里,所有死亡的个体会在一个尊贵的典礼上被焚化。像前面提到的,偶尔也会有某个伟大种族会尝试通过与<敏感詞>物种交换精神的方式逃避死亡的事情发生,但这类事情并不多见。一旦有这种事情发生,伟大种族们会尽可能的善待这个从未来送来的流亡的精神,直到它最终死在这个陌生的栖身之所里。

虽然有四种明确的分工,但所有的伟大种族个体似乎同属于一个松散的国家或者<敏感詞>组织,遵守同的一套<敏感詞>制度。所有的经济和<敏感詞>体制都类似于一种法西斯式的<敏感詞>主义[15],主要的资源被合理的分配给每个个体,而行政权力则交由一个小型管理委员会行使。委员会的每个成员都由所有能够通过某种教育和心理测试的个体投票选出。年轻的一代多数时候都由它们的家长抚养长大,而且它们也承认个体之间的世系和血统纽带,但类似家庭的组织在伟大种族的<敏感詞>中却并没有被过分的看重。

对于<敏感詞>一些事物,伟大种族也有着与人类相似的态度和习俗。但这大多都表现在一些抽象的精神领域上。伟大种族们也关注一些高度抽象的事物;另一方面,那些所有生物都共通的基本而广泛的主张在伟大种族们的生活中也占据了统治地位。小部分更进一步的相似性则源自它们有意识的采纳——当伟大种族们探索未来之后,有时它们也会模仿一些它们中意的源自其它生物的思想和理念。

高度机械化的科技与生产基本不需要伟大种族们花时间照料。所以富足的空闲时间常常被它们用于进行形形色色的智力和艺术活动。

它们科学水平,我猜已经发展到了一个难以置信的高度。另一方面,虽然在我梦境所反映的那段时期已经过艺术盛行的巅峰时期了,但艺术仍是伟大种族们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在技术水平方面,由于必须在远古时期的惊人的地质剧变中持续挣扎着生存下去,以及保护它们的雄伟的城市不遭破坏,伟大种族的技术也得到了极大的发展。

在伟大种族的<敏感詞>生活中,犯罪几乎绝迹,即使有也会迅速交由高效的警务系统迅速处理掉。它们主要的刑罚的措施有:剥夺某些特权、终身监禁、以及大多数时候实行的精神上的折磨。但是不论如何,在任何惩罚实行之前都需要进行详细周密地研究过犯罪动机后再决定是否施行。

至于战争和冲突,据我所知,在我梦中的那个时期,大部分内部战争已经结束有几千年了。不过伟大种族有时也需要对付爬虫类或者是章鱼一样的入侵者,抑或来自南极大陆的有着星形头部和膜翼的远古种族。所幸这些冲突并不频繁,但是这些冲突一旦爆发,也都会造成毁灭性破坏。另一方面,伟大种族们<敏感詞>中总保留着一支强大的军队,并随时待命出击。士兵们都装备有一种能产生强大电能的类似照相机模样的武器,但是它们的目的却极少被伟大种族们提及。不过仍能明显看出伟大种族们对于那些黑暗无窗的废墟和在地下被金属条所加固的天窗表现出的无时无刻的恐惧与这只军队之间肯定存在着某些联系。

那些玄武岩废墟和加固的天窗带来的恐惧感在伟大种族中是不能被公开提及的,最多只能私下悄悄地谈论。那些摆在图书馆架子上的普通书籍也刻意地回避提及和这一切有任何关系的事物。所有和那有关的一切都完全被伟大种族们视作禁忌。似乎这牵涉到伟大种族过去进行的某场可怕的战争;又仿佛和很久以后迫使伟大种族将它们最聪慧的精神送向未来的那场灾难有关。

就像梦境和传说表现的<敏感詞>一些事情一样,梦境中关于这种禁忌和恐惧心理的展现也是支离破碎的,甚至很多时候伟大种族自己也会掩饰这些秘密不让人发现。那些模糊的古老神话也回避它们——或者,所有相关的其一切东西都因为某些原因而都被抹去了。而在我和那些记录在案的梦境反映的这方面的东西更是格外的稀少。在梦境里,伟大种族们从不刻意谈论起这些事情。不过我还是从那些有着更敏锐的观察力的,同样被囚禁着的精神那里收集到一些零散的信息。

根据这些零散的信息的描述,这些恐惧源自一个可怕的比伟大种族更古老的种族。这是一些类似水螅的完全怪异的存在。它们早在六亿年前就在宇宙中跨越了无法想象的距离来到这里,并且统治了地球和<敏感詞>三颗太阳系内的行星。它们的身体只有一部分是我们所能理解的物质,而它们感知世界的方式也与我们所熟知的任何陆地生物都有着很大的不同。它们没有视力,所以它们的精神世界是一个怪异的非视觉的概念形式。

尽管如此,这个种族仍然是部分有形的,这使得它们仍能正常地使用由普通物质所构成的工具。同时它们也需要栖息和居住,尽管是以一种很奇怪的形式来完成的。它们的感官能够轻易的穿透任何物质的阻碍,但是它们的身体却不能。据说,某种形式的电磁能量能够将它们完全地摧毁。还有些精神说,它们拥有飞行的能力,尽管它们没有翅膀,也没有任何可见的手段来使它们飘行。更有一些精神说,它们的思维方式非常的怪异,所以伟大种族与它们进行的精神交换从来就没有成功过。

当这些东西来到地球上,它们建造了巨大的玄武岩城市,耸起无窗的高塔,同时开始残忍地猎食一切它们能够找到的生物。也就是这个时候,伟大种族们的精神穿越了太空来到这里,告别了它们昏暗且跨越整个星系的家园。在那令人恐惧而又充满争议的埃尔特顿陶片上,这个世界被称为“伊斯”。

依靠着它们制造的武器,伟大种族击败并征服了那些掠食者,并且将它们驱赶回到地下的那些它们居住的溶洞里。随后伟大种族用巨大的天窗封住了那些溶洞的入口,将它们留在地下听之任之。然后伟大种族占领并摧毁了它们大多数的巨大的城市,但也保留下某一些重要的建筑。这也许是出于伟大种族的漠视、冒失,或者是出于它们对科学和历史的热情,当然更多则可能是出于一种盲目的恐惧。

然而随着亿万年时间的流逝,渐渐的一些模糊而邪恶的征兆开始显现。那些地下世界里的远古之物已变得为数众多,而且更加强大。有一些伟大种族们的小的偏远的城市中已经零散地发生了一些骇人听闻的侵入事件。而更严重的是,在一些已经荒芜了的这些属于远古之物的城市中,由于缺少伟大种族的居住,通向地下深渊的入口可能已经没有得到严格的封印和看守了。

于是一项更严格的预防措施开始在整个伟大种族<敏感詞>中实行开来,许多通向那些深远的通道已经被永远的关闭了。但是出于战略上的考虑,伟大种族还是留下了一些通道,并用金属条加固了那些封闭的天窗,以防那些远古之物从<敏感詞>的意想不到地方冲破这些阻碍。

可以肯定,那些远古之物的侵入事件让伟大种族们感到了难以言喻的震惊,甚至它们的心里已经永远地蒙上了一层阴影。这种根深蒂固的恐惧感使得伟大种族拒绝再提起这些存在任何一个方面的事情。以至于它们是什么样子的,我都从没有得到过一个清晰明确的描述。

我只知道,有一些模糊描述称它们是一种时隐时现的丑恶的软体生物。另一些片断的传言则声称它们能控制强大的风,并能用风进行战斗。一些关于奇异的哨音,以及巨大的五个脚趾的足印的传说似乎也与它们有关。

显而易见,那必将到来的末日与这些远古之物最后一次成功地逃脱并侵入伟大种族的世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令伟大种族们既绝望又恐惧。有朝一日,当这末日真正降临时,伟大种族将不得不将种群中千百万聪慧的精神再次送入时间之河,跨越数亿年的时间深渊,到达更安全的未来,并进入那些更奇怪的躯体中去。

伟大种族向未来的探索已预见到了这个可怕的末日,而它们也下定决心,届时凡是有精神传输能力,可以逃离这场灾难的个体都将会被送去未来以逃避这次灾难。同时伟大种族还知道,那一次灾难般的突袭仅仅远古之物的一次报复行动,而非再次试图占领这个地面世界——它们所了解到的这颗行星之后的历史已经证实了这一点,在它们消失之后逐渐开始出现各个的种族都再未受到过来自这些怪异存在的骚扰。

也许,这些东西更愿意待在地底黑暗的深渊里而不是多变的、被风暴肆虐着的地表,毕竟对它们来说光明没有任何价值。更有可能的是,在亿万年的时间里它们慢慢地退化,最终无力返回地面。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当伟大种族们占据了那些人类之后才开始兴旺的昆虫种族之后,这些存在已经完全的消失了。

但是在那之前,尽管已经禁止任何有关这些存在的话题——从普通的谈论到可以查阅的记录——但伟大种族仍然时刻保持着警惕,随时准备好使用它们强大的武器对抗这些地底的入侵者。而对于那些加固了的天窗以及黑暗无窗的古塔所产生的无以名状的恐惧也将始终与它们如影随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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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原文为damnably like,纠结了很久发现只有这个词和意境吻合得最好……

[2]原文为phantasmata

[3]原文为Valusia,蛇人的第一个王国。出现在罗伯特·E·霍德华另一个野(蛮)人系列故事《库尔》(Kull)中。(嗯,反派国家之一)

[4]原文为Hyperboreans,该词原意为“北方净土之民”,源自希腊神话,指一群居住在色雷斯以北的虚构的人物。因为希腊神话北风之神波瑞阿斯居住在色雷斯,所以北方净土(Hyperborea)就是泛指斯基泰以北的另一大陆,那是一个完美的,太阳永不落下的世界。在克苏鲁神话中它出自克拉克·顿·史密斯的《北方净土之民》系列故事(Hyperborean cycle),后来被洛夫克拉夫特借用其中一些元素融入他的故事中,其中最著名的就是旧日支配者撒托古亚。

[5]原文为:Tsathoggua,撒托古亚,旧日支配者之一,为一长有黑色软毛、如蟾蜍般巨腹的人形存在。最早由克拉克·顿·史密斯创造并写入《北方净土之民》系列故事(Hyperborean cycle),随后洛夫克拉夫特在《暗夜呢喃》(The Whisperer in Darkness)中第一次描述了他的样子。

[6]原文为greatheaded brown people。

[7]原文为,Lomar,在克苏鲁神话中这是远古时期从靠近北极的海域里升起的一块土地,他在洛夫克拉夫特的短篇小说《北极星》(Polaris(1918))中被首次提到。

[8]原文为,the squat, yellow Inutos 可能是洛夫克拉夫特以因纽特人(Inuit)为原型杜撰的一个人种。

[9] Nyarlathotep,奈亚拉托提普是旧日支配者中唯一可以自由活动的一个,同时也是旧日支配者中极少数表现出人类可理解的理性者。它常化作人形在地球上行走,通常表现为一个高大、纤瘦、欢快、肤色黝黑的男人形象。它第一次出现在洛夫克拉夫特的散文诗《奈亚拉托提普》(Nyarlathotep(1920))中。另外在它在奥古斯特·威廉·德雷斯构建的克苏鲁神话构架中是象征“地”的存在。

[10]原文为Yhe,出处未知。

[11]原文为Cimmerian,这个词是指荷马史诗中居于阴暗潮湿土地上的西米里族,对于这个人种的起源还不是很清楚,目前认为他们曾生活在现今伊朗一带。另外克苏鲁神话中的这个种族可能起源于罗伯特·E·霍德华笔下的希柏里尔时代(他和克苏鲁神话共用同一时间线)中的西米里地区。(这里是20世纪最伟大的野蛮人形象柯南——嗯,就是现任加州州长出演过的那个肌肉男的家乡)

[12]原文vaults-like ,可能是指西方教堂下方的那种一层层类似抽屉的墓穴。

[13]原文为:electrical repulsion,不知具体指何

[14]还是第三节的那个问题,原文为150,000,000 years ago, when the Palaeozoic age was giving place to the Mesozoic。但古生代与中生代交替时代是从二叠纪过渡到三叠纪,也就是大约两亿五千万年前后。洛夫克拉夫特在这个问题上处理得很不妥,另外,不管是哪个时期,他说在那个时代看到蛇是不可能的了,目前化石证据看,蛇种群是在白垩纪演化形成的。

[15]原文为:fascistic socialism。法西斯主义的准确定义是“个人的地位被压制于集体—例如某个国家、民族、种族、或<敏感詞>阶级之下的<敏感詞>组织。”意指伟大种族是一个理性和集体利益高于一切的<敏感詞>。洛夫克拉夫特写篇文章的时候(1935年)希特勒还刚当上总理,估计他也没想到法西斯主义回落下一个这样的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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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2-17 16:42:0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

这就是我的梦境世界。每晚,它都会为我带来模糊而零散的片段。但我一直都不曾指望能找到这些恐怖意象所蕴含的真实意义,因为我坚信那些感觉完全都建立一些虚妄的东西之上,那一切只是我的一些伪记忆所表现出来的东西而已。

正如我说过的,我的研究和调查从心理学的角度为这一切给出了一个理性且合理的解释;同时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在不知不觉中也开始逐渐学会去适应这些可怕事物——这所有的一切都使得我最终得以摆脱了它们的骚扰。尽管这些模糊,毛骨悚然的恐惧感时不时会短暂地再次降临在我身上,但它们终不能再像以前一样让我无处可逃了。直到1922年,我终于回到了正常的生活轨迹中。

那些年间,我准备把我的经历、同类的案例以及相关的神话明确地分类汇总起来,并出版发行,以方便那些更严谨的学者进行更进一步的研究。在决定之后,我撰写了一系列的文章简单地介绍了整个事件的基础与背景,并用一些粗糙的素描表现了一部份我从梦境中记下来的场景、事物、装饰纹样甚至于一些象形文字。

这些文章于1928到1929年陆续发表在美国心理学会期刊上,可是并没引起多少关注。期间我仍坚持详尽地记录下我的梦境,虽然这些越来越多的大堆记录在我的书架里占到了不小的部分。1934年7月10日,美国心理学会转交给我一封信。也正是这封信最终引领我走向了这场疯狂的苦难中最为可怕的部分。信封上的邮戳是西澳大利亚的皮尔巴拉。而上面的签名——后来经我打听——是当地一位小有名气的采矿工程师。我将会在这里全文誊抄这封信。但是我想可能没有人能够真正体会到当这封信和一同发来的照片呈现在我眼前时我所感受到的震动。

阅读完整封信后,我目瞪口呆,随即便极力试图否认信中描述的一切。虽然我也曾常常设想:那些构建和润色我梦境的古老神话在某些方面可能的确是建立在事实的基础之上的,但我却从来都没有准备好直面那些从无法想象的失落世界里残留下来的确凿证据。在来信之中,真正压垮我的信念的是那些照片。在这些冷酷而又无可争议的照片中,那一片沙地的背景里,矗立着大块久经风刻水蚀后的巨石。那些微凸的石顶和微凹的石座无声地讲述着属于它们的故事。

当我使用放大镜仔细察看这些照片时,在那些磨蚀和疮孔之间我清楚地看到了那些巨大的曲线图样留下的残迹,以及曲线象形文字的片段。这一切都让我觉得毛骨悚然。这里是整封原信,这一切还是让它自己来述说吧。

1934年5月18日
西澳大利亚,皮尔巴拉
丹皮尔街49号

美国,纽约市
41号大街东30号
美国心理学会转呈
N.W.匹斯里教授收

尊敬的先生:

最近我和柏斯的E.M.波意尔医生谈过,也读了一些他送给我的您写的文章。所以我觉得还是直接和您谈一谈我在我们金矿东边,大沙沙漠里发现的一些东西比较好。根据您描述的那些传说——就是那些有着巨型石工、奇怪图样和象形文字的远古城市的记述,我觉得我可能偶然发现了一些非同寻常的东西。

我们那儿的澳洲土著总是成天谈论什么“有着符号的大石头”,而且看起来他们对所谈论的东西充满了深深的畏惧。他们说这些东西和他们共有的民族传说中的那个拜迪[1]有着某些联系。在他们的传说里,拜迪是一个古代的巨人,他枕在自己的手臂上在地下长眠了很多年。但是在未来的某一天里,他会突然醒过来并吞噬掉整个世界。

另外这儿还有一些关于地下建筑的传说,大都是些非常古老而且几乎快被遗忘的故事。传说我们那里的地下有着一些由巨石建造的粗糙简单的巨大房子,房子里的通道会把人引向更深的地底,在那里无法言喻的恐怖正等候着贸然闯入者。有一些土著声称曾经有一批从战场上逃跑的战士闯进了其中一个通道。当他们走进那个通道后不久,可怕的狂风从中呼啸而出,而他们却再也没有回来。不过,这些土著口里念叨的通常也不是什么很大不了的事情。

但是我要说的还不止这个。两年前,我在沙漠东面500英里的地方勘探的时候,看到了很多奇怪的石头碎块,大约3×3×2英尺的样子,有雕刻过的痕迹,但已被风化和腐蚀得非常厉害了。

起先,我没有在那上面看到任何土著描述的那种符号。但当我靠近仔细检查时,我还是找到了一些较深的雕刻线,尽管这些石头风化得很厉害了。和那些土著描述的类似,大都是一些奇怪的弧线。我猜那儿大概有三十到四十块这样的石头,有一些几乎都被沙子完全掩埋掉了。而所有我发现的这些石头基本都分布在一个直径约四分之一英里的圆圈上。

当我遇到这些石头时,我就在附近试图寻找更多类似的东西,并且用随身的仪器对发现地进行一次仔细的测绘,还给其中最有代表性的一些石块拍了十到十二张照片。您可以在信封里看到这些照片。

随后我向柏斯当地的政府部门报告了我的发现,并出示了那些照片。但是他们似乎并没有进一步的打算。

然后我就遇见了波意尔医生。在和他的交谈中我碰巧提起了那些我发现的石头。介于他曾在美国心理学会期刊上读到过您的文章,所以他对此很感兴趣。而当我向他展示我拍下的照片时,他显得更加兴奋。他说,这些石头和符号很像您梦见的以及您所记载的神话上描述的那些巨石建筑上的一部分。

原来他打算直接写信给您,但是被一些事情耽搁了。但是他给了我很多载有您文章的杂志。我几乎是马上就读了那些文章。根据您的画和描述来看,我看到的那些石头正是您指的那种建筑上的一部分。您可以根据信封里的照片进一步的甄别。以后您还可以直接从波意尔医生那里听到更多更详细的情况。

现在,我完全能够理解这发现对您来说有多么的重要。毫无疑问,我们发现了一个古老得无法想象的未知文明,而这个文明正是您读过的那些神话的基石。

作为一名采矿工程师,我也懂得一些地质学知识。我可以确切地告诉您,这些大块的石头古老得让我恐惧。它们大多数都是砂岩和花岗岩,但是其中有一块却肯定是由某种奇特的水泥或者混泥土制成的石头。

所有的石头上面都有水体侵蚀的痕迹。可能这些石头在被制造和使用之后,曾一度淹没在水里,直到很多年之后才再次露出水面。也许这些东西有千百万年的历史。鬼知道它们到底会有多古老,我甚至根本不愿去想这个问题。

介于您以前曾努力收集和调查过这些神话和与之相关一切的东西,我相信你会愿意带领一支探险队深入沙漠进行一些考古发掘。如果您或者您知道的某个组织能筹措资金的话,我和波意尔医生都愿意参加这次激动人心的考古工作。

我可以召集上一打矿工来干苦力活——当地的土著可能没有多少用处,因为我发现他们对那块区域有着一种近似癫狂的恐惧。另外我和波意尔还没有对<敏感詞>任何人提起过这些事情。因为,很显然,我们认为您有权优先了解这方面的任何发现,并享受有其带来的任何荣耀。

从皮尔巴拉到石头的发现地乘机车——我们可能会需要这东西——需要话大约四天的时间。它在1873年沃伯顿之路的西南方向,乔安娜泉东南方向100英里远的地方。我们也可以沿德格雷河漂流而下,不从皮尔巴拉出发。——不过这一切都可以以后再商量。

这些石头大约分布在东经125度0分39秒,南纬22度3分14秒附近的区域。那里的气候属热带气候,酷热难耐,而且在沙漠环境中会难受得多。

在这方面上,我很高兴能和您进行进一步的通信交流。如果能参加您拟定的这方面的计划,那就再好不过了。详读过您的文章后,我已经被整个事件所蕴藏的深意深深地吸引住了。晚些时候,波意尔医生也会给您来信。如果您想采用更快更便捷的交流方式联系我们,您可以发送无线越洋电报到柏斯。

我期待尽快收到您更进一步的消息。

请务必相信我
您最忠实的朋友
罗伯特 B.F.麦肯齐

这封信带来的大部分直接后果都可以在报纸上了解到。在向密斯卡托尼克大学寻求支持这方面我运气不错,而麦肯齐先生和波意尔医生在澳大利亚方面安排探险物质的工作也体现了他们不可替代的优势。我们没有很具体的向媒体公开我们探险的目的,因为这件事情本身早已在小道报纸上造成的令人不快的轰动效应,并且成为了它们争相嘲笑的对象。结果正规媒体对此的报道却很简要,不过也足够说明我们此行的目的——探索已上报当地政府的一些澳大利亚的遗迹,而且一些报纸还记叙了我们各方面的准备工作。

最后确定下的探险队成员有:曾出任1930年10月[2]密斯卡托尼克南极探险队领队一职的,密斯卡托尼克大学地质系威廉·戴尔教授;古代史系的费迪南德·C·阿什利;人类学系泰勒·M·弗里伯恩;以及我的儿子温盖特与我。我们将一同赶赴西澳大利亚参加发掘工作。

麦肯齐先生于1935年年初到达阿卡姆协助我们完成了最后的一些准备工作。他是一个四十岁左右蔼可亲的男人,相当能干且博学多才,对于澳大利亚的环境和条件也有着很深刻的认识。这都使得他成为探险队中不可多得的一员。

他在皮尔巴拉安排好了机车,我们准计划租用一艘足够小的货船沿德格雷河漂流而下到达目的地。我们已经准备好尽可能仔细和科学地挖掘那里的每一寸土地,筛选每一颗沙子,辨认出每一件微不足道的事物的原始状态。

1935年3月28日,我们乘列克星敦号邮轮从波士顿出发,享受了一段轻快的旅程。其间我们穿越了大西洋和地中海,通过苏伊士运河并沿红海向南航行,然后斜穿了印度洋最后到达了我们的目的地。当我看到澳大利亚西海岸那贫瘠、黄沙满地的景象时,心情的压抑之感不言而喻;而当我们的机车为装载最后一批物资而来到的那片矿工小镇和金矿区时,那里粗野而阴郁的景象更令我倍感厌恶。

波意尔医生在那里接待了我们。他是一个年长但和蔼可亲,充满智慧的老人,有着渊博的心理学知识,这使得我以及我儿子和他三人之间进行了多次深入的长谈。

当我们一行十八个人颠簸着进入那片只有沙砾和石头的不毛之地时,一种既不安又期盼的奇怪情绪在我们之中蔓延。5月31日,周五,我们涉水度过德格雷河的一片浅滩,进入了那片完全蛮荒的世界。一种纯粹的恐惧感开始在我心头蔓延,就好像我们真的正在前往那些神话所描述的远古世界一样。而那些令人不安的梦境和伪记忆仍然时刻困扰着我,看不到衰退的迹象,这一切更加助长了我的恐惧情绪。

6月3号,星期一,我们看见了第一块半掩在砂砾下的石块。不论从哪个方面来说,它都像极了我梦境中的那些建筑物上的一部份。当我实实在在地在这个真实世界里触摸到这些原本属于梦境中的庞大碎块时,我没法准确地描述出我当时的心情。我看到了碎块上清晰的刻痕,我的双手开始止不住地颤抖,因为我已清楚地认出了一部分的曲线装饰图样。我敢肯定,在这些年经历的痛苦梦魇里、在那些令人困惑的研究中,正是这些图样在一直纠缠与折磨着我。

随后一个月里的挖掘中,我们找到了总计约1250块遭到不同程度磨损和破坏的石头。其中的大多数都是有着曲面的顶部和底部的加工过的巨石;另一部分则是较小,也更平整的四方或八角形石块,那上面没有任何的花纹,就像我梦境表现的那种铺设在地面和道路上的石头;还有一小部分则是硕大无比的有着曲面或者倾角的石头,这让我联想起梦境里那些拱形和穹顶形建筑所使用的材料,或是巨大拱门的一部分、大圆窗的框架等等。

我们挖得越深,或者挖向更远的北方和东方,发现的石块就越多。但是我们仍然无法找到它们曾有的排列堆砌方式的一丝线索。戴尔教授完全被这些碎片那无法计量的年代震撼住了。弗里波恩则在上面发现了一些符号和标志可以与巴布亚和波利尼西亚境内某些神话中描述的一些事物对应上,那都是些古老得无法想象的传说。这周边的环境和散落的每块石头都在无声地述说着多变的时间轮回,都在展示着蛮荒时代地质剧变的伟大力量。

探险队里有一架飞机,我的儿子温盖特经常驾驶它飞到不同的高度俯视下方大片石头和沙砾的荒野,寻找那些有着巨大轮廓的模糊的东西,不论是有层次堆砌的结构体,还是散乱的巨石。不过实际上大多都不会有什么结果:也许有一天他认为自己曾瞥见过某些明显的目标,但在下一次的飞行时,上次的发现已变成了一些<敏感詞>的东西。四处移动的风沙使得很难从高空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在日常发掘中,我的脑海里有时会冒出一些让我感到有些奇怪和不快的念头,大多稍纵即逝。那些挖掘出来的石头似乎和我梦到和读过的某些东西能吻合上,这让我感到有些害怕,可是我却记不起那到底是些什么东西了。虽然如此我仍觉得我对这些石头有着一种令我恐惧的熟悉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这些石头总使得我忍不住充满忧虑地偷偷望向东北方向那片令人厌恶的贫瘠的土地。

大约在7月的头一个星期,所有这些事情逐渐促使我对东北方向的那片地域产生了一种难以解释的情绪——那情绪里混杂着恐惧、好奇,而且不仅仅只有这些,还有一种持续存在却令人费解的记忆错觉。

我尝试了各式各样的心理学方法来协助我赶走这些脑海里的奇怪想法,但是却从来都没有成功过。随着时间的流逝,我渐渐开始失眠,不过这也是件好事,起码这也减少了我回到那些可怕梦境里的时间。我养成了独自在深夜的沙漠中漫步的习惯——多数时候会向着东北或者北方走上很长的一段距离,但是,不论我走去哪里,都好像是脑海里的那些新鲜而奇怪的念头驱使的结果。

有些时候,在漫步中我会被几乎已经完全埋没的远古建筑的碎块绊倒。虽然在那边可以看见的石块要比我们开始挖掘的地区少得多,但是我的直觉却告诉我在这片土地的下有着更多的同类石块。我漫步过的地方比营地附近的地面崎岖得多,盛行的强风偶尔会把沙粒推筑成一个巨大的临时沙丘,暴露出那些被<敏感詞>痕迹掩盖了的,更古老的石头的一角。

我怀着一种奇怪的情绪期盼着挖掘这一片地区,却同时又害怕它可能会展现出的一些东西。很显然我进入了一个很糟糕的状态,而这全都是因为我无法理性地解释我这些年的经历和我在这里看到的一切。

从我对一处古怪遗迹的反应就逐渐可以看出我那段时候糟糕的精神健康状况了。那块遗迹是我在一次夜间独自漫步期间发现的。那是7月11日的夜间,月光洒满了那些迷一样的沙丘,泛出一种奇怪的苍白色。

当时我已经游荡出了我平日所达到的范围。最后,我无意识地来到一块巨石边,我才发现它与我以前遇到的那些石头完全不同。它几乎已经完全被黄沙掩埋在地下,于是我弯下腰,用手扫开它上面覆盖着的沙土,然后借着皎洁的月光和我的手电筒开始研究这个奇怪的东西。

不像我以前遇到的那些巨大的石头,这一块石头有着完整的平滑切面,而不是曲线的表面。而且它看起来是一个暗玄武岩表面,这和我们所熟悉的砂岩、花岗岩或者偶尔出现的混泥土碎块也完全的不同。

突然间,我跳起来,转身疯了一样的奔跑回我们的营地。那是一种无意识的,也毫无道理的狂奔。直到我看到我的帐篷时,我才意识到我为什么要逃跑。我曾经梦到也读到过那些用黑色石头搭建的东西,这些东西与那些远古神话中最恐怖的事物之间有着紧密的联系。

那是那些传说中的伟大种族都会感到恐惧的巨型远古玄武岩建筑上的一部分——那些高大的无窗的废墟。这是那些孽生在地下黑暗深渊里徘徊不去的怪异之物遗留在地表的遗迹。在那些神话和我的梦境里这些无定形之物使用着它们风一般看不见的力量,疯狂地撞击着日夜由哨兵守卫,且被金属条加固了的天窗。

那天,我一夜没睡。直到黎明时分我突然意识到,任由这些虚妄的事物搅乱我的心绪是一件多莫愚蠢的事情。为了战胜恐惧,我应该当找回我身为一个探险者应有的热情。

第二天上午我把夜间的发现告诉了<敏感詞>人。戴尔,弗里波恩,波意尔,温盖特和我一同出发去查看那块不同寻常的石头。但是,我们却再也没有找到它。我当时对于石头的具体位置并没有留下一个深刻印象,而且夜间的狂风已经完全移动在那里由沙粒组成的沙丘。

——————————————————————————
[1]原文为:Buddai。

[2]原文为:the Miskatonic Antarctic Expedition Of 1930-31。不知几月。根据《克苏鲁神话大事年表》记载,这次探险为10月到12月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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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2-17 16:43:0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

接下来的这节叙述将是我整篇文章中最重要也是最难以记叙的部分——这些都是因为就连我自己也不能非常确定接下来这段经历的真实性。有几次我痛苦地发觉那时的我并没有在做梦,也没有被某些东西欺骗了,也许那晚的经历的确是客观而真实的。也正是这种想法,以及这段经历背后的深邃蕴意迫使我不得不留下这些记录。

惟有我的儿子——那位经过良好训练,并且最了解也最为关心我整个经历始末的心理学家——才能为我所说的一切的真实性作出最后的判断。

首先,让我把整件事的相关情况概述一遍,记叙下那些留在营地的人所知道的事情。7月17日的夜晚,经历了一整天的大风天气,我早早地休息了,但却一直没有睡着。11点前,我不耐烦地爬起来,凝视着东北方向的大地。那种奇怪的感觉仍然反复地折磨着我。接着,像往常一样,我又开始了我的夜间漫游。在路上,我只碰见了一个人,一个名叫塔珀的澳大利亚矿工。我和他打了个招呼,然后离开了我们的营地。

那天刚过满月,月光从明澈的夜空中照射下来,浸润了这片远古即存的沙漠,染出一种丑恶的苍白色光辉。不知为何,这一切在我眼中总透着无穷的邪恶意味。那个时候,以及接下来的五小时里,天空中没有一丝微风,塔珀和<敏感詞>一些人都可以证明这一点。他们看着我快速地越过了苍白、如同秘密看守者一般的沙丘,往东北方走去。

而后,大约凌晨三点半左右,刮起了一阵猛烈的狂风,弄醒了所有留在营地里的人,并且还刮走了三座帐篷。当时天空仍没有一丝云,沙漠依旧泛着那丑恶的苍白色光辉。他们很快就发现了我并不在自己的帐篷里,但是介于我以往夜间漫游的习惯,他们并没有太在意这件事。同时,营地中有三个人,全是澳大利亚人,好像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某种邪恶的意味。

麦肯齐先生向弗里波恩教授解释说这都是当地的土著传说带来的恐惧情绪。他说,当地的土著间流传着一些关于狂风的邪恶神话。这些神话中提到,在晴朗的天气里,偶尔会有间隔很长的阵风横扫过沙漠,席卷起沙砾和尘土。传说这些飒飒作响的风从那些地下的巨石房屋里刮出。而届时,在那里会发生可怕的事情——奇怪的是,这种奇特的天气情况从来都只会在那些散落有带符号的巨石的地区附近发生。直到快四点的时候,这场突如其来的狂风又毫无征兆的消散了,只留下遍地的沙砾和全新而陌生的沙丘。

五点,圆涨的月亮刚刚西沉,我步履蹒跚地回到了营地——衣衫褴褛、狼狈不堪,浑身带着擦伤和血迹,就连帽子和手电筒也不见了。这时大多数人都已经回到床上睡觉去了,只有戴尔教授还在他帐篷前抽着烟斗。看到我气喘吁吁而又近乎癫狂的状态,他立刻叫醒了波意尔医生,并连同另外两人把我扶到了吊床上,让我尽量舒服些。温盖特也被骚动吵醒,并飞快地加入他们的行动,迫使我躺在吊床上,并尝试让我睡上一会儿。

但是我却睡意全无。当时我处在一个从未体验过的奇异精神状态下,我一直坚持着紧张而细致地向他们解释我的遭遇。我告诉他们:我在漫步的过程中渐渐地疲惫了,于是躺下来准备在沙地上小睡一会儿。然后,我告诉他们,我梦到了一切比平常更可怕的东西。接着狂风突然打断了我紧张的噩梦。我爬起来,慌慌张张地逃离了那一片地方。一路上我频繁地被那些半埋在地下的巨石绊倒,结果才弄得如此衣衫褴褛,狼狈不堪。不论如何,我一定睡了很久,因为我当时消失了好几个小时。

至于我是否经历或看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我却守口如瓶。在这方面我表现出了极大的自制能力。但是我却向他们提议要改变挖掘工作的侧重,并力劝<敏感詞>人暂停在东北方向上进行的所有发掘活动。可我的理由却显然有些站不住脚:我认为那边的缺少我们所寻找的石头,也不希望冒犯那些迷信的矿工,而且学院提供的资金也可能出现短缺,以及<敏感詞>一些无关甚至虚假的事情。很自然,没有人同意我的新主张,包括我的儿子在内。他更关心的还是我健康问题。

第二天,我又爬起来在营地附近闲逛,但却没有参加考古工作。介于我无法克制自己继续工作的意愿,我决定尽快回家,好好放松我的紧张情绪。于是我的儿子答应驾驶飞机把我送到西南一千英里外的柏斯去,但这必须要等到他调查完那块我认为应当放任不管的地区之后。

我也曾反复考虑过,如果我曾见过的那些东西还能被<敏感詞>人看到的话,即使要冒着被嘲笑的风险,我也会决定给他们一个更明确直接的警告。不论如何,我相信至少那些听说过当地传说的矿工们会支持我。但令我高兴的是,虽然我的儿子每天下午都在进行调查,驾驶飞机飞越大片我可能的走过的沙漠,寻找某些可疑的迹象。但是却并没有看到什么我曾发现的东西。

就像是那块奇怪的巨型玄武岩一样,移动的沙丘抹掉了所有的痕迹。有一阵子,我还对于我在极度的恐慌中丢失了那个可憎的东西而耿耿于怀。但是我现在却发现,失去它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情——起码我现在仍可以相信那晚我的所有经历只是幻觉。我会一直虔诚地祈祷那个地狱般的深渊永远也不会被发现。

7月20号,温盖特载我飞到了柏斯。虽然婉拒了我要求他放弃发掘和我一同回家的请求,他还是陪我待到了25号,直到去利物浦的汽船起航。如今,我坐在皇后号的船舱里,回想着冗长而又疯狂的整件事情,终于决定至少要告知我儿子其中的曲折。至于是否将这件事情告诉更多的人,那就由他来决定了。

设想到各种可能的结果,我准备好了一份关于我整个经历的概述——<敏感詞>人可能已经零散的知道了其中的一些事情。并准备尽可能简单地记叙下那个毛骨悚然的夜晚,我离开营地后遇到的可能真实的一切。

那种无法解释的记忆错觉,混杂着恐惧搅成一股邪恶的渴望推动着心烦意乱的我踏上那段噩梦般的旅程。在那仿佛燃烧着的邪恶月光下,我迈着沉重的步子一步步前行。四周目力所及之处皆是半掩在沙砾之中的巨石,那些来自失落、无以名状的亘古世界的遗留之物。

那无法想象的历史和这片广阔的荒漠所孕育的恐惧一直尾随着我,前所未有地折磨着我。渐渐地我开始无法控制我的思绪,我想起了我的疯狂的梦境;想起了编织起我噩梦的可怕神话;想起了那些土著和矿工对于这片沙漠和其中那些雕刻过的巨石所表现出的恐惧。

然而,我仍然迈着沉重的脚步继续前行,就好像我正在赶着去参加某个怪诞的聚会。扑朔迷离的幻想、奇怪的记忆错觉以及强迫性的念头越来越强烈地扭曲着我。我想起了我曾在温盖特的飞行记录上看到过的一些素描,那些素描上画着一排排巨石。我尝试着设想它们原来的外形,并且开始奇怪为什么这些石头看起来是如此的熟悉,而且还充满了某种预示性。我能感觉得到,某些东西正在我记忆深处的某一扇门后摸索着,吵闹着,准备蜂涌而出,而另一股未知的力量则极力阻止着那扇门被打开。

我还记得,那是个无风的夜晚,苍白的沙丘在视野中起起伏伏仿佛是一片冰冻的海洋。我毫无目的却仍然一步步向前行进,就像那就是我的宿命。渐渐地我的梦境开始涌现在这个真实的世界里:每一块沙砾埋没的巨石在我眼里都变成了史前雄伟建筑中那无尽的房间和长廊里的一部分,而在那墙上刻满了曲线符号和象形文字。在多年来的梦境里,身为一个被伟大种族囚禁的精神一样的存在,我早已经熟识了这些符号。

有几次,我甚至幻想我看到了那些无所不知的锥形梦魇四处蠕动着,进行着日常的活动。我开始害怕向下看到自己的身体,唯恐发现我不过也是它们的一员。然而,在这期间,我却又能清晰地看见那广袤的沙漠和被沙砾掩埋的巨石。巨大的房间和走廊与荒芜的沙漠两种景象重叠在我的眼前;那如同燃烧着的邪恶月亮仿佛就是房间里发光的球形水晶灯具;那无边无际的沙漠荒野同时又显现出大圆窗外摇曳着的蕨类丛林般的光景。我行走在这现实和那梦境之间。

不知道我走了多久或多远,甚至也不知道自己朝着哪个方向。我只记得我曾走过一堆石头,那还是第一次看到那堆石头,显然它们才被狂风揭露出来不久,但那绝对是我到现在为止见过的最大的一堆石头。那儿给我留下了相当深刻的印象,因为就是在那里,神话般的亘古景象突然在我眼前消失褪色,只留下无际的沙漠、邪恶的月亮以及无可想象的过去残留下的破败遗迹。

我停下了脚步,将手电筒的光亮投向这堆倒塌的石块。覆盖在废墟上的沙丘早已被吹走,只留下一个低矮不规则的巨石圆堆,和一些四十英尺宽,二到八英尺高的碎块。

在一开始,我就意识到那一堆石头对我们的考古工作有着空前重要的意义。这不仅仅是因为它们的数目之多是<敏感詞>发掘地无法企及的之外,一些花纹风化后的痕迹[1]也吸引住了我的视线。借着月亮和手电筒的光芒,我开始慢慢地审视起这个巨大的石堆来。

其实在它上面的大多数东西和我们以前找到的样本并非有着本质的不同,只是它们制作得更精巧一些。当注视着它们时,我渐渐意识到,当我盯着其中的一块石头时,那些关于远古的印象并不会浮现在我脑海里;只有当我的眼睛几乎在同时扫过几块石头时,我才能想起一些相关的东西。

终于,我逐渐弄清了真相。在这里的很多石块上出现的曲线图样是密切相关的,它们同属于一个巨大的装饰性图样。在那片经历了亘古时期的动荡后的荒野里,那天,我第一次遇到了一座建筑物的遗址。纵然它已经倒塌了,变得残破不堪,但仍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

从废墟的一个较低的地方开始,我费尽力气才爬上了那堆巨大的遗迹。一路上我用手清理掉覆盖在那上面的沙子,不断地努力尝试去理解花纹之间的关系,去猜测这个图案的尺寸、形状和风格。

渐渐地,我能勉强勾勒出这座过往的巨大建筑原来的样子,并描绘出那曾在这座远古建筑物表面铺展雕刻出图样。它与我的梦境中某个令我惊恐的场景完美的吻合起来。

我意识到,在那里原本应该是一条足有三十英尺高的巨大隧道。隧道里铺设着八角形的石板,修筑有坚固的拱形天花板,在通道的右边应该还设有许多的房间,而在更远的尽头则有着一条奇特的下倾斜坡把人领向更深的地下。

这些景象开始在我眼前涌现时,我真的被吓坏了。它们已经远远超越了这些石块能够提供给我的信息范围。我知道隧道的这一层原本应深深埋藏于地面之下;我知道那通向上层的斜坡应该位于我身后的位置;我还知道通向柱石广场的地下隧道应该在这一层的左上方。

我也知道右边的房间里原来应该摆着许多机器;那右拐通向中央大档案馆的隧道应该在两层之下。我甚至还知道有一扇由金属条加固的可怕的天窗恰巧就在通道四层以下的底部……但是,我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一切?这原本应当属于梦境中的一切,却突然闯入了我的真实世界,这让我感到迷惑不安。而后我发现自己正在浸浴在一身冷汗中,不住地颤抖。

忽然,我触碰到了石头,感受到了一股从靠近废墟中心的某个地方渗出来的微弱而寒冷的气流。一瞬间,像刚才一样,我眼前的景象突然开始褪去,只留下邪恶而惨淡的月光、广漠无际的沙漠和散布其上的早第三纪建筑的残冢。但有些东西却仍是真实且伸手可及的。整个黑暗秘密的帷幕那一刻已经展现在了我的面前,那股寒冷的气流只说明了一件事情,在这片杂乱的碎石之下隐藏着一个巨大的深渊。

我首先想到了那些当地土著的邪恶神话,那些会发生可怕事情,并产生狂风的地下巨石建筑。接着我的梦境又开始浮现在脑海里,我感到一段模糊的虚假记忆正在努力制止我进一步探究的想法。在我脚下到底埋藏怎样一块地方?我将会揭开怎样一个古老而又不可思议的世界,怎样一个能衍生出如此古老的神话以及挥之不去的梦魇的世界?

但我只犹豫了一瞬。一股比好奇和科学探索的热情更强的力量驱使着我,抵挡住了在心头蔓延的恐惧。

像是被迫近的命运攫住了手脚,我几乎是无意识地开始了行动。我收起手电筒,使出一股几乎超出我想象的力量开始挪开那些巨型的石块。一块接一块,直到最后,那里面涌出一股气味浓烈的气流——对比起沙漠里干燥的空气,这股气流里潮湿的味道显得格外怪异。然后,我看到了一道黑暗的裂缝。等到推开了所有小得能够移动的碎块后,终于在苍白色月光的照耀下,一个大小足够我出入的洞口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我掏出手电筒,将明亮的光束投射进入口。在我的下方是一团杂乱的倒塌后的建筑物,大致呈一个四十五度角的坡度倾斜向北边的地下,显然是由于原来位于上方的建筑崩塌造成的结果。

坑道的地面和地表之间的深坑填满了深邃无边的黑暗。在坑道的顶端还有一些巨型的应力结构穹顶留下的残迹。从这点看来,这片沙漠正躺在地球早期某座巨型建筑物的某一层上。至于这余下的一部分遗迹是如何熬过这亘古以来的无数次地质灾变的,我当时,甚至现在也不想去猜测。

回想起来,突然决定独自深入一个这样的充满了不确定性的深渊——尤其是在没有任何人知道我身处何处的情况下,这种想法简直就和十足的神精错乱没什么两样。也许是吧,但是那一晚,我却毫不犹豫地踏出了走向深渊的第一步。

那种仿佛一直在指引着我的诱惑,那种似乎一直在驾驭着我的宿命又一次展现了它的力量。我沿着洞口向下那巨大而不祥的斜坡开始一段的疯狂的旅程。为了节省电池,我频繁开关着手电筒寻找向下攀爬的路。有些时候我还能找到一块地方搭手,或者一个支撑点,有些时候则不得不朝向头顶的那堆巨石,<敏感詞>着不太稳妥地向下滑去。

在手电筒那光束照射下,左右两面朦胧地显现出留有雕刻痕迹的破壁残垣。至于前方则永远都是望不到尽头的黑暗。

在向下攀爬的过程中,我几乎忘记了时间的概念。以至于堆聚在我脑海里的那些费解的记忆和景象中,所有的事物似乎都处在一个遥不可及的距离上。肢体的感觉已经全然麻木了,甚至连恐惧也只剩下幻影一般的错觉,了无生气地环绕着我左右。

最后,我到达了一层遍布着砂砾、倒塌的巨石以及各式各样的石头碎块与岩屑的地方。在那周围,大约有相隔三十英尺的距离,厚实石墙矗立着,支撑起巨大穹窿。我还能勉强认出那上面有着雕刻后的痕迹,但是这些刻线的原样却已完全无法分辨了。

而让我最在意的则是头顶高大的穹窿,即使是我手中电筒的光线也无法照射到它的顶部。但在穹窿那较矮的部分,精心设计的拱形结构依然清晰可见。那种样式,那种风格与我在无尽的远古世界之梦中看到的一模一样。我第一次真正地从心底感到了恐惧。

在我身后的高处,洞口隐约透进一丝昏暗模糊的光辉成为了遥远的月光照耀下的外面世界与这黑暗深渊的唯一联系。一些模糊而凌乱的念头提醒着我,也许不该让这些光辉离开我的视线,否则我可能迷失在这深渊里,再也找不到回去的道路。

我向左手边的那堵雕刻痕迹最清晰的石墙爬过去。地面上散落着各式各样的碎石,使得这条道路和从上面下来的斜坡一样难以穿越,但我还是坚持选择了这条崎岖的道路。

一路上,我挪开了一些堆积在一起的石块,扫去地上的岩屑以查看清地面的模样。那砌合的地面上,仍勉强拼接在一起的巨大的八角形石板对我来说是如此的熟悉,更令我止不住地战栗。

待到爬到一个离墙合适的距离上后,我把手电筒的光投向那堵石墙,细细地审视着石墙上的雕刻饱经岁月磨蚀后残迹。显然,虽然过去涌入的流水在砂岩的表面留下了一些痕迹,然而那上面还留有另一些奇异的装饰雕刻却是我无法解释的。

这座建筑物已经很松垮并且有些变形了。我不禁有些好奇,这座深埋地下古老而雄伟的建筑到底还能在地球漫长的岁月[2]里将它余下的结构的痕迹维持多少个世纪呢?

但最令我恐惧的还是那些雕刻物。尽管这些刻线已饱经岁月的磨蚀,但我却能很容易地将它们之间相互关联起来。当我注视着那些雕刻上的任何一个细节时,油然而生的那种亲切与熟系的感觉令我目瞪口呆。

如果这座古老石屋的主要风格样式令我感到很熟悉,这还可以理解。

因为由于某些神话的编织者强而有力的影响,这些神话渐渐赋予类似的神秘传说的形式。而这一切不知为什么却被患上失忆症的我注意到了,所以才最终在我的潜意识里唤起了那些栩栩如生的景象。

但是这却怎么可能解释我眼见的一切?这些线条的螺线上那即使最琐碎最精细的样式也与我二十年来每晚的噩梦中见到的一模一样。究竟是什么样的已被我遗忘的晦涩图画和描述才能在我的潜意识里复制出这些雕刻的每一个细枝末节,并如此精确而又恒久不变地展现在我一晚又一晚的梦境中?

决不会有这样的东西,甚至没有一丝的可能性。毋容置疑,我所处的这深藏于地下万世的隧道正是我在睡梦中所熟知的,也是我在阿卡姆克雷恩大街里逐渐阅读到的世界的一部分。这都是真的,我的梦境展现了它们尚未破败时的原貌,但却绝不比我眼前的实物更虚假。我曾完全,令我恐惧地熟悉这里的一切。

我曾熟知我置身的这座特殊的建筑,也熟悉它在梦境中那座可怕的远古城市里的具体位置。我本能且毛骨悚然地意识到,我能准确无误地寻找到这座建筑,乃至这座躲过了无穷岁月的变迁与蹂躏的城市里的任何一个地方。老天在上,这究竟意味着什么?我怎么可能意识到我知道这一切?那些讲述居住在那片远古石头迷宫里的存在们的古老神话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可怖真相?

即便是文字也无法完整地表述我脑中夹杂着恐惧和迷惑的混乱。这种混乱折磨着我,迫使我意识到自己熟悉这个地方;我知道还有什么等在我的面前;我也知道在我头顶之上,那无数的巨石倒塌,毁作断壁残垣,风化为尘土,终成荒漠之前还曾矗立着一个什么样的世界。我颤抖着想,也许我再也不需要那些来自外面世界的光辉来指引我离开了。

那一刻,强烈的好奇心和宿命般的驱使混合成一股狂热情绪在我脑中与试图逃走的强烈意愿剧烈地抗争着。我想知道在我梦境所表现的那段时间之后的千百万年里,这个古老而巨大的城市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也想了解,历经了如此长久而剧烈的地壳运动之后,这些曾联系着所有巨型高塔的地下迷宫还能残余下多少?


我还会遇到一个被埋葬的完整而又邪恶的古代世界吗?我还能够找到那些书写著作的大师们[3]居住的房间吗?我还能找到S'gg'ha[4],那个来自南极大陆有着星形头部的食肉植物的精神在墙上空白处凿下图画的那座高塔吗?

下面第二层的地道是否没被阻塞,而且尚能通行呢?那是原本应该通向异族精神居住的大厅的通道。如果我没记错,一个难以置信的存在,一个栖息于一千八百万年后的冥王星以外某颗未知行星内部的半塑胶居民[5]在那里藏了一个用粘土做的模型。

我闭上眼,抱住头可怜而徒劳地试图从我脑海里驱赶走那些疯狂的梦境碎片。然后,第一次的,我敏锐地感觉到了四周潮湿而寒冷的空气的流动。我打着寒颤,意识到在更远更深的某个地方一定存在着一个死寂而黑暗的巨大裂口。

随即,我又想到了曾在梦境里出现过的那些可怕的房间、隧道和斜坡。通向中央档案馆的通道是不是还没堵塞住呢?我回忆起曾锁在矩形墓穴样的防锈金属架子上的那些了不起的记录,这时那种宿命般的力量再次强烈地影响了我,驱使着我前进。

在梦境和神话中,那儿长眠着整个宇宙和时空的全部历史,从过往到现在,直至遥远的未来。各个时期的太阳系里的各个星球上的各式各样的精神被带到那里,书写下那一切。当然这简直太疯狂了,但是如果我没有误入一个像我想的那样疯狂的世界呢?

我想起那些锁着的金属架子,那些需要一个个打开的旋扭把手。我回忆起了那些栩栩如生的景象。我曾多少次打开过那存放在最底层,属于路栖脊椎动物部分的箱子啊!那打开箱子所需的错综复杂的手续,那些变化多端的旋转和挤压方法中的每一个细节对我来说既新鲜又熟悉。

如果那里真的有那么一个我曾梦见过的架子,我一定能立刻打开打。这时,近乎疯狂的狂热终于完全控制住了我。一小会儿之后,我跳跃翻爬过那些岩石碎块,朝着我记忆中的通向更深地下的斜坡爬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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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原文为 the sandworn traces of design

[2]原文为earth's heavings

[3]原文为the writing master

[4]远古者中的一员,据说曾与纳撒尼尔(本书主角)有过一次愉快的(……)会面。

[5]half-plastic denizen,半柔软?半飘柔居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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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2-17 16:43:5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章

从那之后,我的印象几乎完全靠不住——确实,我至今还存有最后一丝绝望的期盼,去相信那一切都不过是恶魔般的梦境或者精神错乱后的产物。回想起来,那时一股狂热的情绪在我脑中肆虐,一切东西回想起来都似乎蒙着一层朦胧的阴霾,有些时候记忆甚至变得有些断断续续。

我只记得,手里的手电筒将光束无力地投向吞没一切的黑暗,点亮小片魅影一般的景象。所见之处全是些饱经岁月磨蚀后逐渐崩坏的石墙与雕刻,但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仍让我毛骨悚然。在有一个地方,一座极其巨大的拱顶坍塌后的废墟堵住了通道,使得我只好爬上那堆如同小山般的巨石。那座小山是如此的高,几乎快要够到破碎、古怪的钟乳石砌的顶部。

那几乎是整段噩梦的最高潮,而那些假记忆的指引则把一切变得更糟。周遭所见的一切,只有一件事情是陌生的,那便是这座庞大的巨石建筑反衬下的我那渺小的身体。这种不同寻常的渺小感让我感到压抑,仿佛换做人类的视角来重新审视这些高耸着的石墙后,我反而觉得有些陌生和怪异。一次又一次,我紧张看向自己的身体,模糊地尝试确定我真的还身处在我那渺小的人类身体中。

我爬上爬下,磕磕碰碰地穿过了这片黑暗深渊。一路上跌跌撞撞,狼狈不堪,有一次还差点打碎了我的手电筒。我熟悉那恶梦般的深渊里的每一块石头和角落。在很多地方,我停下来,把光束投向已堵塞或是摇摇欲坠的拱门,所见之处全然似曾相识。

其中一些房间已经完全的坍塌了,另一些则空荡荡的,或是堆满了碎石。少数几个房间里,我看到了一堆堆金属器物,有些仍然完整无缺,有些则已经被损坏了,还有些则完全的压扁变形了——其中我认出了一些我梦中出现过的巨大基座或桌子留下的残骸,至于它们原来真正的样子,我想都不敢去想。

而后我找到了那条向下的斜坡,并随着它一路走向深处。但不一会儿却被一条裂开的巨大缝隙挡住了去路。那道裂缝最窄的地方也不会比四英尺窄多少,堆建坡面的石头已经完全垮塌掉落了,显露出下方漆黑、无以估量的无底深渊。

我知道在那下面还有两层楼层同属于这座雄伟的巨型建筑,我还回忆起有一座由金属条加固的天窗也坐落这座建筑的最底层。这个新忆起的梦魇吓我得打了个寒战。我意识到那儿应该已没有卫兵把守了,因为那些潜伏在深渊里的远古之物应该很早在以前就已经完成了它们毛骨悚然的报复行动,并陷入了它们漫长的衰亡时期。我还记得,等到人类灭绝之后的那些甲虫种族繁荣兴旺之时,它们已经彻底的灭绝了。可是当我联想起那些当地土著的传说时,我不由得又发抖起来。

跃过那裂开的裂缝几乎花尽了我全身的力气——那散乱着碎石的地面根本没法助跑,但疯狂的热情却仍旧毫不留情地驱使着我前进。最后我只得选择从一块靠近左边石墙,整个裂缝最窄的地方开始。确定了对面的落点基本没有什么危险的碎屑后,我纵身一跃,在体验过一个疯狂的瞬间之后,安全地落在了另一边。

最终,我来到了下一层。一路上我跌跌撞撞地穿过两旁有着房间的拱道。我还记得,那些房间里曾摆着各式各样的机器,现如今却只剩下一大堆形状怪异的金属废墟,半掩在倒塌拱顶之下。但所有的东西都还在我记忆中的位置上。我自信地爬上一堆堵在一条巨大的横向隧道入口前的碎石。我相信那条通道可以将我领向位于城市中心地下的中央档案馆。

当我爬上爬下,磕磕碰碰地沿着那条散乱着碎石的隧道前行时,无穷无尽的岁月似乎渐渐在我脚下展开。我时不时地在饱经岁月沧桑的墙上辨别出各式各样的雕刻。有些很熟悉,有些则似乎是我的梦境所展现的时期之后才添加上去的。由于这是一座地下建筑,虽与主通道还相连着,但导向更低一层的各种建筑的拱道却几乎无一幸存。

在一些交叉口处,我停下来转向一边,长时间凝视着那些记忆犹新的通道与房间。只有两次,我发现梦境所表现的场景发生了一些根本的变化。在其中一处,我还能依稀找到我记忆中的拱门被封闭后留下的轮廓。

随后我才意识到我选择了一条草率且极不应该的路线,一座已变为废墟的巨型无窗高塔的地下室正在堵在我前进的道路上。这让我感到异常的惊恐,并且察觉到一股奇异的虚弱感迫使我减缓自己的脚步。在那里每一件异样的玄武岩石工都预示着某种不可高声谈论的可怖源泉。

在那个地下室里,原始的拱顶是圆形的,足有两百英尺宽。不同于<敏感詞>的地方,在那些暗色的石头上没有留下任何的雕刻。而地面上除了尘土和沙砾什么也没有。我还可以看到一些散布其上,能通向上方或下方的孔洞,但却没有任何的楼梯或斜坡——确实,我的梦境也展现过这些传说中的伟大种族从不去碰的远古高塔。那些建造它们的远古存在们似乎从不需要楼梯或是斜坡。

在梦里,那些通向下方的孔道总是被牢牢地封住,并被时刻紧张地看守着。而如今,它却敞开着,展现着其下深邃的黑暗,送出一股股冰冷潮湿的空气。至于那下面孕育着怎样一个无底的永夜深渊,我已经不容许我继续去想了。

在穿过这个可怕的地下室之后,道路沿着一段严重堆积的区域上延,来到一个屋顶完全崩塌的地方。在那里碎石堆积得像一座小山。我爬上那座小山,穿过了一个旷阔而空荡的世界。在那里,我手里的电筒既照不到周边的石墙也找不到头顶的拱顶。我想,那里肯定是供应金属的房间的地下室[1]。那里原本该正对着第三广场,离档案馆不远。至于这一切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变故,我实在推测不出来。


在断壁残垣堆积的小山之下,我再次找到了隧道的入口。但仅仅在重新进入隧道一小段距离后,前方再次被堵住了。倒塌下来的拱顶堆积在隧道里,几乎都要碰到摇摇欲坠的天花板上。我不知当时我怎么会想到去挪开那些倒塌的石块,在废墟上挖出一条通道来;也不知道我怎么敢去移动那些紧密堆在一起的碎石。现在想起来,仅仅最微小的平行移动都可能导致所有那些压在上方,数吨重的碎石垮塌下来,将我碾做粉齑。但是,不论如何,我却这么做了。

如果我所经历的地下冒险并不如我所希望的那样,不是一场噩梦或是一系列地狱般的幻觉,那么我只能说,那是一股纯粹疯狂的力量指引着我,驱使着我。不论如何,我的确弄出,或者我梦见我弄出了一条刚够我挤身爬过的通道。我把手电筒开着,深含在嘴里,扭动着爬行在那一堆碎石中。一路上,上方锯齿状的怪异的钟乳石天花板几乎要把我撕碎了。

终于,当我爬出那堆废墟后,我终于离我心目中的那座雄伟的地下档案馆又近了一步。沿着障碍的另一面滑下来之后,沿着残余下通道的铺展方向,借着手中手电筒断断续续的光亮,我终于来到了一个较低的有着圆形拱顶的圆形地下室。那里的一切保存之完好,简直有些不可思议。

在那里的每一面墙上都留有开口通向别处。在我手电筒光芒的照射下的石墙上密密麻麻地凿刻许许多多的象形文字和那种特有的曲线符号,其中的一些曾如实地反映在我的梦境里,另一些则是我梦境展现的那时期之后才添加上去的。

我意识到这里即是我宿命的终点。随即我便毫不犹豫地拐进了左边一条熟悉的拱道。在那里面我找到了一条尚未被堵塞的通道。奇怪的是,我一眼就认定这条通道仍上上下下连通着所有残留下来的各个层面。我已意识到这就是那座自古以来被大地保护[2]着的雄伟大厦,整个太阳系历史记录的栖身之所。传说中的伟大种族用它们超凡的技艺建造了这里,并将它结构强化得足以和整个太阳系一样永久保存下去。

巍峨的巨石依照天才般的数学设计堆建在一起,通过坚固得难以置信的水泥粘合起来,构成了这座如同地球岩核一般坚实的巨物。即使在历经了超越我的理解范围的悠久岁月之后,这座被埋藏了的庞然大物依然保持着它的最初的轮廓。它那旷阔,飘满浮尘的地面上甚至都没有散落有那些遍布其它地方的杂乱碎石。

那里相对顺畅的道路反而令我有些不适应起来。在我的脑海里,所有那些被某种力量压抑着的疯狂渴望至此以一种狂燥的速度喷涌而出,完全占据了我的全部思维,鞭策着我沿着拱门后那低矮,宽大,而又记忆犹新的走道全速奔行。

渐渐地我已不再对那些似曾相识的感觉感到惊异了。周遭的黑暗里,无数刻有象形文字的巨大金属柜门有若鬼怪般若隐若现。其中一些还在它原本的位置上;另一些则已经被弹开了;还有一些则屈服在过往的地质剧变施放的强大力量前——即使这股力量还不足以强大到撕裂整座宏伟的巨石大厦,但仍将一部分金属柜门扭曲变形了。

随处可见打开的空架子,以及它们脚下堆积着的大堆覆满灰尘的箱子。一切都似乎显示着箱子在强烈地震后掉下架子后的景象。偶尔我还能看到一些柱子标示出书卷的种类和子类。[3]

有一次我驻足在一个打开的架子前。在那架子上,几个常见的金属箱子仍处在它们原来的位置上,尘封在无所不在的沙尘之中。我费了点力气才拖出其中一个较小的箱子,而后把它放在地上进行了一次仔细的检查。和记忆中一样,它上面画有那种常见的曲线象形文字,但是这些字母的排列方式却隐约有些不同寻常。

至于锁住箱子的钩形扣件那奇怪的作用机制我早已了然于胸。不一会儿,我就打开了那个的仍旧光洁无锈,尚能使用的盖子,并取出了放在里面的书籍。如我所料,那是一本二十英寸长、三十英寸宽、两英寸厚的书,有着薄薄的从上端打开的金属封面。

书卷中用牢固的纤维编织的页面在经历了无穷的岁月流逝后似乎仍未受到多大影响。当我细看那些颜色古怪,用刷子画上去的文字符号时,一些记忆逐渐被唤起,萦绕心头挥之不去。和伟大种族所使用的那种曲线象形文字或是人类所了解的任何字母体系不同,那是一种完全不同的文字符号系统。

我渐渐回忆起这是某一个被囚禁的精神所使用的语言。在梦中,我对它略有所闻。我记得它应该是从一颗较大的小行星上来的精神。那颗小行星原本是一个更古老的行星残余下来的碎片,在它的上面残存了大部分原本生活在古老行星上的古老生命和许许多多关于早先家园的传说。与此同时我也回想起,档案馆的这一层应该是专门用于存放记录地外行星历史的书籍的地方。

当我停止继续审视这本难以置信的档案时,我才意识到手电筒的电池已经快耗完了。我飞快地换上了一直带在身边的备用电池。借着更明亮的光芒,我重新拾回我那狂热的情绪,飞快地穿过纵横交叉永无止境的过道和走廊。视野里不时闪过浮现在黑暗中的那些熟悉的金属架子。四周的环境使得我的脚步声极不协调地回响在这片死寂的地下墓穴里,让我略微有些不安。

一想到我身后那些留在千百万年来无人行过的灰尘上的足迹,就让我不寒而栗。如我那些疯狂的梦境真的展现过某些事实,那么可以肯定此前从没有哪个人类的足迹曾踏在这些失落的道路上。

至于我疯狂奔跑的终点,我的潜意识却没有再给出任何的暗示。那全然是一种邪恶的力量不断地牵引着我茫然意识,发掘出已埋藏的回忆。也惟有这样我才能隐约意识到,我并不是在漫无目的的乱跑。

我来到一个向下的斜坡边,然后顺着它奔向更深的地下。一层有一层楼层在我眼前一闪而过,可我却没办法停下飞奔的脚步去探索埋藏其中的秘密。我昏乱的脑海里逐渐开始响起起某一种旋律,然后渐渐蔓延到我的右手,迫使它和着韵律不住的抽搐起来。与此同时,我却一直期待着打开某个柜子,我觉得我已深谙打开那奇怪的锁扣所需的所有复杂步骤了,包括那些奇怪的旋扭和按压。那就好比是一个有着暗码锁的现代保险柜。

那一切究竟是不是梦?我从始至终都留有答案。能有多少梦境,或者潜意识里留下的小块神话能向我展示一系列如此详尽、精密而又复杂难懂的细节?我仅仅是不去试图向我自己解释这一切而已。对于整件事,我已没丧失了一个条理清晰的想法。因为这整个经历——这些对这座无名废墟的那种令人震惊的似曾相识感,这些展现在我眼前的一切与我的梦境以及一部分神话所描绘的东西之间那种令人恐惧却又异常精确的相似性——本身不就是一种已超越了所有的理性范围的恐怖么?

也许当时,也包括现在这段清醒且理智的时候,我脑里的根本信念是:我并不是完全清醒的,而整个被埋葬了的雄伟城市也只是一部分狂热的妄想而已。

不论如何,最终,我来到了最底层,并且小心地避开了斜坡的右侧。出于某种捉摸不透的原因,我努力放轻了脚步,即使不惜在放慢我那飞快的速度。似乎在这深埋于地下的最后一层里,存在着某个我害怕穿越的地方。

直到我慢慢地靠近那里时,我才回忆起我究竟在害怕那里的什么东西。那仅仅是一扇被金属条封锁的天窗。虽然那座天窗曾经被伟大种族严密地看守过,但现在却已经不会再有任何的卫兵了。想到这里,我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像通过那个同样有着类似天窗的黑色玄武岩拱顶一样踮起脚尖放轻了脚步。

和在那个玄武岩大厅一样,一股寒冷而潮湿的气流在我身边流动。我脑里一直期望着我会走向另一个方向。至于为什么我会选择我所走向的方向,我却一点头绪也没有。

当走进最后一层后,我看到那原本牢不可破的天窗如今却敞开在那里。起先我决定从检查那些架子开始,但我却不经意间瞥见了一个架子前的地板上堆积着几个箱子。这几个箱子似乎最近一阵子才掉下来的,因为它们上面只盖着一层薄薄的浮尘。几乎与此同时,一波新的恐惧立刻牢牢地攫住了我的心,纵然在一时之间我甚至没意识到这到底是为什么。

几堆掉在地上的箱子似乎并不是什么新鲜事。这座黑暗无光的迷宫在漫长的时间长河里已饱经了地质剧变的摧残,毫无疑问,这座黑暗迷宫里曾四处回响着物品翻倒下来震耳欲聋的声响。事实上,直到我即将走过那块区域时,我才意识到我为何会如此魂飞魄散。

真正攫住我的不是那堆箱子,而是那地上的灰尘。在手电筒的光芒下,有些地方的灰尘似乎有些不同寻常——有几块地方的灰尘似乎比<敏感詞>地方要薄上一些,似乎在不久之前,那里曾被什么东西扰乱过。但我还不是太肯定,因为即使是那块看上去薄一些的地方积累的灰尘也够厚的;但是那看上去杂乱无章的痕迹中流露出的一点点规律性却格外让人焦虑。

当我把光束照射到其中一块奇怪的地方上时,我发现了一些让我高兴不起来的东西,我想象的那种潜在的规律性似乎变得越来越明显了。在手电的灯光下,地上有三个印痕,每个都约么有一平方英尺。而每个印痕又是由一个在前四个在后的五个直径约三英寸的近乎园形的印记组成,

几行这些一英尺见方的印记排列在一起,似乎延伸向两个不同的方向,就好像是有个什么东西走到某个地方,然后又折返回去了一样。它们非常的模糊,甚至可能是我的错觉,或是某些偶然事故造成的。然而这些我认为是某些东西走出来的路,还透露着另一个模糊但恐怖的讯息:其中一条路的末端正落在那堆不久之前才翻倒下来的箱子前;而在它的另一端则一直延伸向那不祥的地方,穿过敞开却无人看守的天窗,踏入了涌动着潮湿寒风、无法想象的无底深渊[4]。






[1]the house of the metal-purveyors

[2]原文为:earth-protected

[3]原文为:On occasional pillars were great symbols or letters proclaiming classes and subclasses of volumes. 洛夫克拉夫特前前后后都未提 pillars ,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东西。

[4]原文为: the ominous trap-door with the cool, damp wind, yawning unguarded down to abysses past imagination. 最后那个“abysses past imagination.”不知何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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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2-17 16:45:0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章

那种奇怪的强迫性念头征服了我的恐惧心理,再次展现出了它那根深蒂固、势不可挡的力量。我相信,在联想到关于那些印痕的毛骨悚然的猜测后,在回忆起它们所激发出来的那些骇人听闻的梦境里的记忆时,绝不会有再哪一种合乎理性的动机还能驾驭我继续前行。然而我的右手,即使好像也在充满恐惧地抖动着,却仍有节奏地抽搐着,好似在渴望着找到并打开某一个锁。当我意识到这一切时,我已经过了那堆新近才倒下来的箱子,踮着脚一路小跑过布满了从未有人踏过的灰尘的走道,向着某看上去我病态而又可怕地熟悉的地方走去。

我心里不停地问着自己各式各样的问题。可这些问题的源起以及之间的关联我却才开始猜测。我还记得我反复考虑过我这人类身躯是否还能够得着那个架子?也曾思索过人类的手是否真地能完全掌握那记忆里数亿年前的开锁方法?那个历经千百万年岁月流逝的锁是否依旧完整如初?是否还能使用?我究竟该做些什么?我究竟敢对那个——我渐渐意识到——我既希望又害怕发现的东西做些什么?它会揭露出某些超越过人类观念范围,令人震惊乃至恐怖的真相么?或者,仍仅仅只是展现出一些我曾梦见过的东西?

而后,我意识到我已停下踮脚小跑的动作,站住了身子,审视起一排排写有象形文字的架子来。除了有三扇相邻的柜门被弹开了外,这些熟悉得让我发疯的架子几乎被完整无缺地保存了下来。

我很难描述出我看到这些架子时的感觉:那是如此强烈,就像是一种重逢某个旧相识的感觉。那时,我抬起头仰视着一排靠近顶部、我根本无法够到的柜子,开始琢磨着怎样才能爬到一个最合适的位置来打开它。我计划着,从底部数上去第四排的一个打开的门也许会有些用处,那些关闭着的门上的锁扣也可能作为合适的落脚以及搭手处;一路上我能用牙齿咬住电筒,这样就能就能腾出手来应付需要两只手的地方;不过这一切动作必须安静地进行,绝不能发出太大声响。

至于怎样把那个我打算从柜子里拖出来的东西从高处搬运下来则有点困难,但我也许能利用它上面可活动的扣件钩住外套上的衣领,然后像背背包一样把它背下来。然后我又思索了一阵子,试图肯定那个锁是否还未被损坏。从始至终,我丝毫也不担心我能否重新地做出记忆中每一个熟悉的动作,只是希望那个东西能灵活顺畅一些,那样我就可以正确地完成每一件工作。

就在脑子还在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我已经把电筒咬在嘴里,开始向上攀爬了。计划中当作支撑物的锁几乎没起什么作用。但是如我所料,门和已被打开的那个柜子派上了不小的用处。攀登过程中,我很大程度上利用了那个摇摆着的门和已打开的柜子边缘做为垫脚,并且尽量避免发出太大的声响。

踩在柜门上沿,保持住平衡之后,我把身子努力向架子的右侧倾斜,达到了一个刚好能够到我的目标锁的位置上。接着我那在历经一路攀爬后已趋近麻木的手指开始笨拙地尝试着打开摸到的锁扣。而我也很快就发现,起码从人类手掌的生理结构上看,它们尚能胜任这项工作。而它们也依着先前的节奏颤动得更剧烈了。

此刻,打开锁扣的那一系列神秘而错综复杂的动作仿佛超越了遥远的时间深渊,精确地将每一个细节映射入我的大脑里。不出五分钟,我的尝试就有了结果。柜子里传出一声既熟悉更令我惊讶的咔嗒声,此前我都一直未曾有意识地期待过它的出现。接下来,伴随着相当微弱的咯吱声,金属柜门缓缓地打开了。

我仔细查看着柜子开口处露出来的一排让人眼花缭乱的灰色调箱子,心头却涌动着一股完全无法解释却异常强烈的情绪。在我右手刚能够到的位置上,有一个箱子上雕刻着部分让我瞠目结舌的曲线象形文字。当注视着那些象形文字时,我开始觉得心里泛起一阵极度的痛苦,一阵远远比单纯的恐惧更加复杂的楚痛。尽管如此,我还是盘算着将它小心地从那一批粗砂质架子[1]中移出来,放在我的身上,而不发出太大的声响。

和我先前搬动过的那个箱子差不多,这个箱子的尺寸约么二十乘十五英寸,可能稍微更大些,刚过三英寸厚。在那上面还有着一些有曲线数学图案的浅浮雕。

我把它草草地塞进怀里,笨拙地摸索着上面的扣件,最后终于松开了钩子。而后我打开了盖子,把这个重物挪到了我的背上,让钩子钩住我的衣领,然后解放了我的双手。接着我笨拙地爬下架子回到满是灰尘的地面上,紧张地准备仔细检查我的战利品。

我跪在满是沙子的灰尘中,把箱子掉了个个摆在我面前。我的双手颤抖着,对将要从那箱子里拿出来的书卷深感恐惧。可与此同时,我却又同样充满期待,一股强迫性的力量迫使我继续下去。渐渐地,我开始意识到我会在这箱子里找到什么——这启示不由得让我呆若木鸡。

如果这件东西真的在这箱子里,而我也没有在做梦,那么它所蕴含的深意将远超人类心智所能承受的极限。而最让我倍感痛苦的是,在这个瞬间我却突然无法再迫使自己相信周遭的一切只是一个梦。那个场景真实得令我毛骨悚然,即便现在我再回忆起它时依旧如此。

最后我颤抖着把那本书从它的容器里拿出来,着魔地盯着封页上记忆犹新的象形文字。它们尚保持在其最初的状态,但那曲线字符组成的标题却深深地吸引住了我,仿佛它已将我的意识拽入了一种催眠的境地,使得我误以为我真的能阅读它们一般。真的,现在我自己都不敢起誓说我实际上完全无法阅读它们。也许在某些瞬间,透过那些畸变的记忆的协助,我真的看懂了它们。

我不知道我花了多长时间才鼓起勇气去翻起那一张薄薄的金属封面。最后,我妥协了,为自己找了个借口,从嘴里取出了手电,关上了电筒以节约电池。然后在一片黑暗中,我攒起勇气翻开了那封面。接着,我举起了电筒,真正地打开了开关,后而又迅速地关上,闪亮了翻开的书页。我已预先下定决心,确保不论我将看到什么,都能够抑制住自己的情绪而不发出任何的声响。

我只看了短短的一瞬,而后仿佛我的整个世界都崩塌了。我紧咬牙关,努力保持安静。而后在淹没一切的黑暗里,我把手抚在前额上,瘫软在地。毫无疑问,这正是我一直企盼并畏惧着的东西。要么当时我还沉浸在噩梦里,要么就是时空已变得毫无意义[2]。

我当时一定在做梦!但是,我仍旧打算要证实这恐怖的一切。如果它真真实实地是现实的话,那么我就能把这个东西带回去,并展示给我的儿子。身陷在这片完完全全的黑暗里,虽我看不见任何东西在围绕着我打转,但我仍觉得头晕目眩。那短暂地一瞥所揭露的深邃蕴意打启了魔盒。无数最赤裸裸的恐怖景象,无数最令人惊骇的念头蜂拥而至,将我拥入其中,蒙蔽了我的感官,搅乱了我的心智。

我想起了那些埋没在在尘土中好似印痕的东西;我为我自己呼吸时发出的声响战栗不安。再一次地,我迅速地开关了手电筒。借着短暂的光明,再度看向那些书页,就如同一条巨蛇的猎物正无力地注视着它毁灭一切的双眼与毒牙。

而后,在一片黑暗里,我用我笨拙的手指颤抖着合上了书,颤抖着把它放进箱子里,颤抖着啪一声合上盖子,颤抖着锁好上面奇怪的钩状的锁扣。这将是我必须要带回到外部世界的东西,如果它真的存在的话;如果这个深渊真的存在的话;如果我、乃至这个世界真的存在的话。

至于我究竟是什么时候才踉跄着准备走向回程的,我有些不太确定。这次历险总显得有些古怪,就好像我的时间感已和整个正常世界脱离了,在地下经历的毛骨悚然的几个小时里,我甚至都没有看过一次手表。

我只知道我拿着手电筒,把那个不祥的箱子夹在腋下,踮着脚伴着一种无声的恐慌情绪潜过了那片有着深渊和印痕的区域。而后,随着一路向上好似永无止境的斜坡前行,我渐渐放松了警惕,却始终拂不去心头忧虑的阴霾。奇怪的是,当我在下面探险时还未这么忧虑过。

一路上,我想起了那座比整片城市更古老的黑色玄武岩地穴,想起了那些自无人看守的深渊中涌出的寒冷气流,一想到我必须再次走过那里就让我倍感恐惧;我又想起了那些伟大种族所害怕的存在们,它们可能仍旧潜伏在黑暗深渊里,逐渐衰亡死去;我想起了那些五个圆形的拼合的印痕,回忆起了梦境中<敏感詞>精神告诉我的那种脚印以及与那些远古之物有关系的怪风和哨声;接着我联想到了那些澳洲土著的传说——那些有着可怕的无可名状的地下废墟与狂风的地方。

在经过我之前查看过的那一本书后,我终于来到了记忆中的那堵有着雕刻画的墙。这就标志着我需要拐进右边的那一层房间,回到那个有着许多岔路的巨大圆形区域。进入大厅后,我立刻就在我的右手边辨认出了那条我过来时的拱道。随着拐进那条拱道,以及进一步的深入,我渐渐意识到档案馆外隧道中的断壁残垣将会使得接下来的道路会变得更难前行了。新增的负担压在我的身上,使得我越来越难在翻过布满各式各样碎石和岩屑的地面时,还能保持着安静。

不久,我来到那堆被我挖出一条狭小通道的、几乎快要触碰到天花板的石堆前。在意识到必须再次蠕动着穿过那条通道后,我变得更加担心了。因为头一次穿过这通道时,我弄出了不少声响。而在看到那些疑似脚印的痕迹后,我最惧怕的东西就是声音。另一方面,那个箱子也使得穿越这道狭长缝隙的难度增加了不少。

但我仍旧尽我最大的努力攀上了那堆阻塞物,把箱子塞进了前面的孔洞,然后咬住手电筒,勉强挤过了那道缝隙。再一次的,我的背脊又忍受了一回钟乳石的折磨。

在出口边,当我试着再一次抓住箱子时,它向前摔了下去,滚落了一小段距离后落在满是石屑堆积的斜坡上,发出了一阵令人不安的哗啦声,接着激起了一片回音。那一瞬间,我被吓出了一身的冷汗。我飞扑过去,一把抓住它,确保其不再发出任何<敏感詞>的声响。可就在我脚下石块滑动的一会儿之后,却又引起了一阵突然且空前的响动。

这声响动即是我厄运的根源。无论错误与否,我觉得我听到了远在我身后的那个世界对这声响动的可怖回应。我认为我听到了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哨音。那声哨音不同于凡世的任何声响,也超越了适当的言语可以描述的境地。如果那是真的,其后发生的一切简直就是一系列无情的讽刺。因为若不是对于这声哨音的恐慌,接下来的事情也许永远也不会发生。

实际上,我那时已勿容置疑地处在一种疯狂的境地下,而且丝毫没有缓解的迹象。我抓起了手电筒,无力地地抱住箱子,疯狂地向前跳去。此时我的脑里一片空白,仅存下一股疯狂念头渴望着狂奔出这片噩梦里才有的废墟,渴望着行走在那个有着月光与沙漠的遥远世界里。

我几乎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跑到了那个顶部已经塌陷的空间里,爬上了那堆耸立在无边黑暗里的碎石山丘。这段时间里,我只顾沿着怪石嶙峋的陡峭斜坡手忙脚乱地往上爬。结果一路上跌跌撞撞,好几次被碎石擦伤更加弄得我狼狈不堪。

而就在这时,更大的灾难已经降临。就在我盲目地穿过这座巨石山丘的顶端时,完全没有预料到前方陡然出现的斜坡。这让我脚下一滑,随后摔倒在地,然后立刻被卷进了一系列毁灭性的崩塌里。下滑的大堆石块发出炮击般的巨大声响,撕裂了黑暗洞穴中的空气,引发了一系列惊天动地,震耳欲聋的回响。

这场混乱中发生了什么我已不记得了,只残留有一些短暂而片段的感觉告诉我:我曾一路滚落;我曾失足跌倒;我曾在铿锵作响的通道里蹒跚而行。我能知道的是,那段时候,手电和箱子一直都还在我的身边。

然后,当我即将踏进那座我一直恐惧着的远古玄武岩地窖时,绝对的疯狂已降临在我面前。当那场崩塌的回声渐渐平静下来后,回荡在通道里的声响逐渐变成了一种诡异哨音,一如我认为我之前曾听到过的那种可怖声响的翻版。这一次我绝对没有听错,而且更可怕的是,这哨音不再是从后方袭来——它就在我的前面。

可能那个时候我大声尖叫了出来。我只是模糊的记得我狂奔过那个由远古之物建造的,地狱一般的玄武岩地窖,耳边全是从那无人看守的敞开通道以及其下无底的黑暗深渊里尖叫着涌出的该死的诡异声响。地窖里刮起了风,绝不是早先那种寒冷而潮湿的气流,那是一股股寒冷、猛烈、带有某种目的的疾风[3]。它们从那些发出可憎哨音的万恶的地下深渊里狂野地喷涌而出,席卷过地面。

记忆中,我狂奔跳跃过各式各样的障碍。时时刻刻,身边全是洪流般的狂风与越来越响亮的尖啸。那些狂风与哨音充满恶意地自我身后的地下涌出后,就一直盘旋着,缠绕在我身边。

然而在我背后,那股风甚至产生了一股奇怪的力量,不再像寻常那样推动着我前行,而是变做拴在我身上的绞索和套绳,阻碍着我的前进。已顾不上还会发出什么响动[4]的我努力翻过一大片石块堆起的阻碍,弄出一大片稀里哗啦的声响后,终于回到了那栋通向地面的建筑里。

我走向回忆中那条通向装有机器的房间的拱道,看到了那条通向地下的斜坡。那一刻,我几乎要失声哭起来。毫无疑问,两层之下的那个邪恶的天窗此刻也一定敞开着。但我没有哭,取而代之,我开始一遍遍地对自己嘀咕到: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个梦,而我肯定马上就会醒过来。也许我还在营地里,抑或是在阿卡姆市的家里。借着这股希望的支撑,我恢复了些许理智,努力登上了通向更高一层的斜坡。

当然,我一直都记得前方还有一个四英尺宽的裂缝需要跨越。但是<敏感詞>恐惧带来的折磨使得我忽视了这件事情真正的恐怖之处。直到快走到裂缝边时,我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在下坡时,要跃过这道缝隙自然很容易。但是当走在上坡路上,被惊恐牵绕着,精疲力尽,负担着这个金属箱子的分量而且还被背后那见鬼的风拖拽着的我还会有这么容易跃过那条裂缝么?直到最后一刻我还在考虑着这些事情,同时也联想起那些可能潜藏在裂缝之下那黑暗深渊里的无可名状的存在。

虽然手里摇晃着的手电筒所放出的光芒逐渐暗淡了,但当我靠近那道裂缝时,一些模糊的记忆还是及时地提醒了我,让我意识到危险的存在。身后袭来的凛风与令人厌恶的尖锐哨音一时间仿佛变成了仁慈的罂粟,麻痹了我的思维,模糊了我关于裂开的深渊之下潜伏着的恐怖之物的想象。而后,我渐渐察觉到了来自我前方的更多的狂风与哨音——这些可憎之物有如潮水一般,从既想不到也无法想象的深渊里奔腾而出,涌过裂缝,蔓延至整条地道中。

此刻,这段纯粹噩梦的顶峰已经降临。理性已死,我脑中一片空白,仅存一丝动物的本能驱动着我夺路狂奔。我只顾着越过斜坡上每一块碎石,挣扎着往前冲去,仿佛已完全忘记了前方深渊的存在。直到裂缝的边缘就在眼前时,我耗尽了身上的每一分力气,疯狂地跃向裂缝的对岸。接着,由可憎的声响与仿佛完全有形、可触及的黑暗交织而成的恶魔漩涡[5]瞬间便将我吞没其中。

到这里就是我的经历的终点。目前我只能回忆起这些,之后的印象完全是一些千变万化的梦呓。在那些印象里,梦境、疯狂、回忆杂乱的融合在一起,交织成一系列荒诞、破碎的臆想,完全看不出其与真实之间还存有任何的联系。

在这些印象中,有一段毛骨悚然的坠落经历——我向下坠落,进入无可估量的深渊,深陷于粘稠、仿佛有意识的黑暗之中。还有一片嘈杂的声响——完全不同于地球上我们已知的任何生物或物体所发出的声音。那些丛动物祖先那里残遗下来,本已休眠的感觉开始逐渐变得生动起来,渐渐为我描绘出那些漂浮着的恐怖之物居住的裂缝与深渊,把我引向那些暗无天日的峭壁,那些阳光永远无法照耀到的海洋,那些从未被光芒照亮过的、矗立着无窗的黑色玄武岩巨塔的拥挤城市。

原始的地球以及其无法追忆的亘古过去所埋藏的秘密在一瞬间,以一种既非图像也不是声音的形式从我脑海里闪过。那些事物即便是以往我最狂野的梦境也从未展露过一分一毫。期间,潮湿的水汽那冰凉的手指始终紧紧地抓攫住我的身体,而那些诡异,该死的哨音恶魔般地尖叫着,掩盖了周身黑暗漩涡里死寂与吵杂的交替。

后来,还有一些关于我曾梦见过的某座雄伟城市的景象——那不再是一片废墟,而是我的梦境里所展现的那个样子。我再一次置身于我那的锥状非人的身体里,混在伟大种族与<敏感詞>被囚禁的精神所组成的群体中,看着它们携带着书卷在极高的走道和旷阔的斜坡上上上下下。

然而,与此同时,还有一系列令人恐惧,瞬间闪过的感觉重叠在这些景象。在这些感觉里,我看不见任何东西,只觉得自己正在绝望的挣扎;在摆脱了发出哨音的风所伸出来并攫住我的触手后痛苦的扭动;在半凝固的空气中疯狂地,如同蝙蝠一般飞行;在旋风肆虐的黑暗中狂热地掘进出一条通道;在已经倒塌的巨石废墟上踉跄而行。

曾经突然闪过一个奇怪而模糊的景象——好像是一团模糊而发散的蓝色光辉远远的漂浮在头顶之上。这时又出现了另一个梦一般的景象,一股狂风追逐着我的攀爬的脚步,蠕动着冲入仿佛正冷嘲着我的月光中,穿过一大堆杂乱的破瓦残砾,进入了另个世界。而在我身后那堆断壁残垣正渐渐滑落崩塌在一场可怖的风暴中。最后,在那片令人发狂的邪恶月光单调乏味地照射下,我渐渐意识到我已回到了我曾熟悉的那个客观、清醒的世界。

我匍匐在地抓住澳大利亚沙漠里的沙砾。在我身旁,喧闹的风尖叫着。我从来都未曾在其它地方听说过这种情况。身上的衣服已被扯做片片碎布,而露出来的身体上则全是大片大片的瘀肿和擦伤。

完整的意识恢复得相当缓慢,我也说不出是在什么时候这场精神错乱的噩梦退去了,真正清晰的记忆又回来了。似乎曾有过一垛巍峨的巨石;一个潜藏于巨石之下的黑暗深渊;一段来自往昔,毛骨悚然的启示;以及一个梦魇般恐怖的终结——但是这一切会有多少是真实的呢?

我的手电筒不见了,那个我可能曾找到过的箱子也不见了。不过,真的有这样一个箱子,这样一个深渊,这样一个巨石堆成的小丘吗?我抬起头向后望去,却只有一片绵延起伏着的荒芜沙漠。

恶魔般的狂风已经平息了,圆涨而丑恶的月亮泛着微红的光亮沉向西方。我蹒跚着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向西南方向的帐篷。我身上到底真正发生了什么?难道我仅仅是的虚脱[6]在这片沙漠里,拖着饱受梦境折磨得身躯行过数英里绵延不断的沙丘和被掩埋的石块?如果不是这样,那么在剩下的生命里我到底该怎样才能承受那疯狂的一切?

介于这种新的疑虑,我所有的信念,那些建立在坚信是神话催生了我虚妄的幻想上想法,再一次瓦解在那见鬼的古老怀疑中。如果那个深渊真的存在,那么伟大种族也的确存在过。而它那亵渎的触及与攫取在广如宇宙的时间漩涡中也不再是什么神话或噩梦[7],而是真正恐怖乃至足以让灵魂战栗的事实。

难道在患上失忆症后得那段阴暗而又令人困惑的日子里,我真的被带回到两亿五千万年前的史前世界?难道我现在这具身体真的曾被一个来自遥远过去的可怖异类精神占据过?

难道我,作为一个这些摇晃着的恐怖生物的囚徒,真正地目睹过这座被诅咒的巨石城市全盛时期的景象?真的蠕动着我所占据的那个可憎的身躯,走过那些熟悉的走廊和隧道?难道这些折磨我二十多年来的梦境就是那段完全骇人听闻的记忆的产物?

难道我真的曾和那些来自这无际时空里的永远无法触及的角落里的精神们交谈过,学习过整个宇宙自亘古到未来的各种秘密,并且写下了我这个世界里的历史,并将之放在金属箱子里保存在雄伟的档案馆里?难道当各种各样的生物在这颗行星那饱受时间刻蚀的表面上延续着它们的数千万年的进化历程时,另一些存在——那些有着狂野的旋风与尖叫的哨音的、可憎的远古之物真的正在那些黑暗的深渊里徘徊着、等待着,并且最终走向衰亡?

我,不知道。如果那个深渊以及我经历的一切都是真的,这个世界将毫无希望可言[8]。那么,所有的一切都是真的,在这个人类世界之上将永存一片超越时间之外,不可思议的阴影嘲弄地注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但是,感谢老天,毕竟没有证据来证明这一切。也许这不过是我那神话所催生的梦境的新篇章。唯一能作为证据的金属箱子终究还是没有被我带回来,而到目前为止,那些埋藏于地下的巨大走道也未被谁发现。

如果这个宇宙的法则是仁慈的,那么那一切应该永远不会被发现。但我仍必须将我看到,或者我认为我看到的一切告诉我的儿子,并让他以一个心理学家的角度判断我的经历的真实性,也让他将这一切解释给其它人听。

我已说过了,我那多年来的梦境绝对与我认为我在那些被埋葬了的宏伟废墟里所见到的一切存在着某种关系。现在,我已把这些年来折磨着我的梦境,以及它们背后的实情完全记叙在这里了。但要记述下那本书所展现的关键启示,对我来说实在是件很困难的事情。然而,我想没有读者会猜不出哪里面到底写了什么。当然,它现在仍留在那本书中,锁在那个我从千百万年的灰尘中打开柜子后找到的金属箱子里。

自世人降生至世间以来,从未有人得以眼见此书,从未有人得以触碰此书。然而,在那个恐怖的深渊里,当我手中电筒闪过其上时,我看到那些脆弱、饱经岁月而渐黄的纤维织物上,那奇怪的颜料所书写的符号却完全不是什么地球早期出现的无名象形文字。它们是我们所熟识的字母符号,它们的每一个字母都是由我亲手书写的英语词句。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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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原文为a shower of gritty flakes

[2]原文为:or time and space had become a mockery

[3]原文为:a violent, purposeful blast

[4]原文为:Heedless of the noise I made

[5]原文为:a pandaemoniae vortex。我是看着中间的那个daemon猜的。这词造得……google上一查,唯一得出处就是这儿。

[6]原文为:Had I merely collapsed in the desert

[7]原文为:and its blasphemous reachings and seizures in the cosmos-wide vortex of time were no myths or nightmares

[8]原文为:there is no hope。不知道他说哪个no hope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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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2-20 17:05:05 | 显示全部楼层


辛苦拉~~~

下载回家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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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3-24 17:18:43 | 显示全部楼层
这里竟然有克苏鲁的文?阿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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