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後由 Delilah 於 2014-8-26 19:38 編輯
我永远忘不了那些日子,精灵族失去了最后避身的居所,战火四起,风起云涌,野性赤裸,无可抵御。 我行走着,穿过村庄,穿越山谷,经过森林,一路上满目疮痍,到处都是被烈火烧焦的土地,散发出草木灰尘靡靡的味道,周围是炫目的幻技的光芒,武者的刀剑因为附魔元素而呈现出瑰丽的颜色,挥舞着收割一个个新鲜的生命,蓝紫色法袍的魔法师闭目吟唱冗长的咒语,抬手便是一大片的元素爆炸,肢体横飞。 土壤上有一大片一大片暗红色的斑点,像是大地绽放出幽暗嗜血的花朵。 我闭上眼睛,蜷缩着,试图封闭五感,但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冲进胸膛,撕扯着我的意识,撕扯着我的同情心。我坐在焦黑的榉树树杈上久久失语,脚下四处凌乱的尸体,有精灵的,有兽人的,还有人类的,焦黄的森林枝桠交错,嶙峋锋利,显示出恐怖的威力。 夜晚的时候,有白色的亡灵缓缓升起,在犬牙交错的树枝间行走,哭泣。白天它们在地底深处,数目庞大的根须之间,守着破碎的尸体,根须穿过它们的头颅,胸腔,汲取着最后的养分,血液渐渐干涸,直到身体变作尘埃,白骨皑皑,亡灵在根刺之间辗转反侧,无法超度。森林建造了一座巨大的墓冢,属于精灵,属于兽人,属于人类。 冲锋的号角响起,我披上黑色的长袍,从头到脚的遮蔽,它让我觉得安全。我踏进精灵族的圣殿,她以前是一座庞大的白色的神殿,外边十六根柱子上雕刻古老的图腾,墙壁上是精美的浮雕,讲述一个个神秘的古老传说,最里面生命神树以其坚实的枝干支撑起高耸的穹顶,翠绿色的光芒洒满整个神殿。 然而,现在这里被破坏的很厉害,断墙残垣,大型的石刻栽倒在地上,从中间断开,身首分离。精灵族曾把一切美好的,美丽的东西摆放在这里,隔着曲折的回廊,一方池塘,半壁假山,我听见士兵的欢呼声,尖叫声,胜利者迫不及待开始瓜分他们的战利品,草地上有散落的颜色绚丽的宝石,来往脚步匆匆。 我径直朝着主殿而去,在门口的阴影里停下。里面生命神树遒劲的枝干有些开始干枯的色泽,黄绿色的光芒柔和地蔓延到我的脚边。 树枝间有很多白色的小鸟绕着神树飞翔,像是奇异的舞蹈,我想那是最后的告别。精灵女王坐在树下古老的王座上,仰头望着半空,王座下边站着最后的两位武士,他们穿着沉重的盔甲,一人持巨剑,一人持弓箭,他们转头看向我,眼睛里迸发剧烈地恨意与愤怒,转而又变得悲凉,头盔包裹着他们的脸部,我看不到他们的表情,他们转过头去,看着一身白衣的女王,喉间发出嘶哑的呜咽。 精灵女王看向我,勾起一抹极淡的笑容,她整个人在生命神树的光芒下显得有些透明,我能看见她身边光束里的细小尘埃,包括她尖尖耳朵轮廓闪动的微微光芒。她复又抬头看天,她说,你看啊,她开花了。 我这才看见树上垂下的很大的花穗,粉色的花朵一朵连着一朵,有蝴蝶绕着花朵起舞。精灵女王飘忽的声音接着说,她本来不应该开花的,除非生命的终结,你感觉到了吗,她在慢慢死去。 我说,她活着的时候,一片绿色,要死了,反倒更美。 女王轻轻的话声像是自言自语,她活着的时候,身上连一个小虫洞都没有,她要死了,好多白燕来送行,你知道吗,这些小鸟在精灵族是最美好的生物,它们美丽宁静,平和自由,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白燕,它们的舞蹈真美。 我说,它们自由,因为它们从来不知道何为自由,你不自由,因为你想要更多的自由。 女王笑了,笑声很好听,她的声音是我听过最好听的声音。她走下王座,伸出手说,走上来,卡索。 她抬起手,露出晶莹的指尖,拂去我的兜帽,她碧绿的眼中,映出如同生命神树一般翠绿的长发,一双与人类一模一样的黑色瞳仁,以及我苍白脸颊。 我说,姐姐。 她盯着我黑色的眼睛,厌恶地皱起眉头,我很想她对我笑,这是小时候就有的梦想,但是她看到我的眼睛,永远只有一副表情,我想这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精灵女王取下自己银色的王冠,表情变得悲伤沉重,她抚摸我的长发,抚摸我圆圆的耳廓。她的声音忽然变得很柔软,她说,在人类那里也不好过吧,毕竟是混血的体质呢。 我想对着她笑,抬手抓住她的胳膊,冰冷的感觉无比清晰,我悲哀的明了,她就快死了,前些天我远远地看见有魔法的光束穿过她的胸膛。 因为永无止境的欲望,所以不休不止的争斗。好多种族失去了家园,将会一直持续到最后。我总是听见神树的悲鸣,女王眼神涣散,望着我,似乎又不是望着我,卡索啊,一切事情,总是怎么开始,便怎么结束。 她将王冠放在我的头上,唇间辗转着叹息,呵,最后的精灵王。 守卫匍匐在地上,唇间发出古老赞歌的音节,浑浊模糊的歌声里,有自由的风,穿过我的头发,我的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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