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轉]族称：区隔与自我意识 [打印本页] 作者: Ebola 时间: 2008-8-19 03:19 标题: [轉]族称：区隔与自我意识 一、族称来源 J7 x% x- h3 j&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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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族的族称，按其含义来源，大抵可以分为以下几类： 4 F4 @5 @: ?: J6 U& m0 z0 R5 W: j; f* e, U M. T0 f
（1）图腾：如朝鲜（“熊”，参王小甫说）、女真（“海东青”）、僧伽罗（“狮子”）、印加（“太阳子孙”）、罗罗（部分彝族的自称，“虎”） " }% A3 j( d, E' u+ s8 Q b" f( g0 f' A8 e' A4 `4 g% l! N
（2）地形方位：如德昂（“岩洞人”）、阿拉伯（“沙漠居民”）、维金（海湾人）、乌克兰（“边境居民”）、英格兰（“角落”）、爱尔兰（“西边，后面”）、丹麦（“沙滩居民”）、勃艮第（“居住在设防地点的居民”）、迦南（“平原居民”） 2 N F4 p( \6 @4 K; Q+ v w ) y7 Z- w8 h5 q# \（3）物产或职业：如契丹（“镔铁”）、鲜卑（“带钩”）、仡佬族（“竹”）、爪哇（“谷物”）、腓尼基（“造船者”）、波斯（“骑士”）、拉脱维亚（“铠甲、金属服装”）3 E2 I/ @" C: D' d1 [0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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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生活状态：维吾尔族（“团结”）、哈萨克（“自由人”）、苏格兰（“徘徊者，漂泊者”）、缅人（“强者”）、吉尔吉斯（“草原上的游牧民”）、库尔德（“勇士”）、乌兹别克（“独立”） 2 I4 y5 U/ P1 D/ K! _! H3 N# q, n7 F8 B# t
（5）祖先或头领：基诺族（“舅舅的后代”）、奥斯曼土耳其、犹太人十二支系也均以祖先命名; ? r* ~! ~7 Y8 l3 }7 V7 y1 }%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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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王朝：汉族、印度（自称Bharat，出自婆罗多王室） 2 q* S6 N4 p; s4 d; T- j1 p! J _* f! O2 W% c8 D. x
（7）身体特征：不列颠（“身画油彩的人”）、亚马逊（“一只乳房”）4 w2 P8 R+ l) B3 t-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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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数字：这一类往往是几个部落合并而成，例如匈牙利（“十箭”、“十个部落”）、13世纪时蒙古有乃蛮部（“八”）、朵尔边部（“四”）5 p. |0 [- Q; m/ ~&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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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图将人类民族的族称归纳为简单的几种起源，或许是我永远无法胜任的一个野心。但就目前所知而言，我相信大多数族称的来源都可以作如此简洁归纳。 ; M& O1 r0 R" @/ g / j: v2 D' p2 `7 D$ Z% u其中第2种以地理地形来命名的可能是最常见的，有时彼此相距极为遥远、毫无瓜葛的民族，其族称的含义却几乎雷同，例如波兰人和<敏感詞>的门巴族，其族称都是“平原居民”的意思；而“山里人”命名的民族更多：大和（Yamato）、鄂伦春、鄂温克、克罗地亚、阿尔巴尼亚（该族自称Shqipe，即“鹰”，符合第1类）等都是此意；畲族自称“山哈”或“山达”，也是“山里客人”的意思；还有瑶族的一支茶山瑶，自称“拉伽”（“拉”意为人，“伽”意为山）；欧洲罗马时代的翁布里亚人和现代的爱沙尼亚人，则都是“水边居民”的意思。, Y% `- h: y) N7 M) `
6 U; p% X8 ~: _8 {; d在蒙古成吉思汗时代，也经常以此来划分蒙古部落。例如当时蒙古人一般分为两大部分：尼仑蒙古（“草原蒙古人”）、斡亦剌惕/瓦剌（“林中百姓”）；而<敏感詞>的原住民，也曾被分为高山族、平埔族两支（当然这也是汉人移殖时代的分法）。 ) ~$ O$ i) Q% P2 w( Q) `% Y3 [. }9 [6 t
第4类中也有不少民族取相似的含义，例如哈萨克、泰人、以及非洲柏柏尔人的自称“阿马塞”，都有“自由”的意思。# w6 Z5 w* P' C! w$ E) m: x;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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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类实际上很多时候并非出自自称，而更多出自他族的命名，例如摩尔人/马来人/美拉尼西亚人，彼此相距遥远，毫无关联，但其族名都源自希腊语的同一词根：maley，即黑色的、黑皮肤的。而亚马逊、古希腊人记载的中亚部落arimaspu（独目人）也都是出自希腊语。9 z0 ^/ J& n7 f/ t9 e6 g2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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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以上类别中或许还可以加入一类：以地理来命名的，例如“美利坚民族”，但这类称呼严格来说不是人类学意义上的民族，而不如说是<敏感詞>意义上的民族，而且以称呼通常也非常后起，其含义中可以实际上可以包含多个并无血缘联系的民族。这类族称的含义不是原发的，而只代表附着在一个地理单元上的人，而以此地理单元的地理名称来称呼而已。这并非族称的含义，而不如说是地名语源学。0 Q7 F8 C' U* x& r+ g- Y
8 U' V: c7 {: d8 ^二、自称和他称* j# K; W* r; u. U
. i6 x D3 C( f很多民族的为人所熟悉的族称往往并不是他们的自称，而是外人加给他们的称呼，这方面的例子可以举出很多，例如： ( e0 v4 n* z0 {' X8 T ( y( X8 j2 n7 s! @; F8 V——吉卜赛人(Gypsy)意思是“埃及人”，因为他们当初被欧洲人误认为是埃及人，而他们自称为Rom，即“人”。吉卜赛人之被误称，与印第安人相似。) {) P: n% c* _9 c0 j* A. ?
——芬兰人（“游牧者”）也是外族所加的名称，他们自称是“Suomi”（“沼泽居民”）；该国北极的一支民族拉普人，族称按芬兰语的意思是“边境居民”（与乌克兰一样），但他们的自称则与芬兰人相似：Sami，也是沼泽/冻土居民的意思。 . N. E0 x i0 N b4 V$ v——匈牙利人，突厥语“十个部落”、“十箭”之意；但他们自称为马札尔，意思是“当地人”。1 `4 e+ h3 @9 a0 U S# `
——爱斯基摩人，印第安语“吃生肉者”，而他们自称“因纽特”，即“人”的意思。7 ~/ f4 M- [, U1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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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洲南部的布须曼人的这一族称也同样是350年外来的欧洲人加给他们的称呼，即“灌木丛区的人”，而其近邻的亲族科伊科伊人，则称他们为“桑人”，意指“外来者”或“流浪者”，而他们自称为Ju/'hoansi，意为“真正的人”9 D/ d* M# s" @: O* y0 |
; Z7 j0 \" a: h% c4 t) K此外，如威尔士、雅库特这两个民族的族称均有“陌生人、外国人”之意，这明显不是一种自称，而是周围居民所加予的名称；巴勒斯坦所得名的腓力斯人也是外来者、移民的意思。 ?+ Z. x6 F/ L! y. v* m: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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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族的族称也有多种，但实际上所谓“汉人”、“唐人”、“Chinese”（如果我们承认这源自“秦”）、“Khitai”（俄语称中国人，即“契丹人”），实际上都出自几个历史上的王朝而已，自称为“汉人”者，并非发源于汉水流域。我们之所以以这些自称，或被人如此称呼，无非因为这些王朝时，我们对外联系比较密切，在对外作自我区别的时候，才以此称呼。而“中国人”一词，原初也没有特别含义，不过是指居住在中原地带的人罢了。' I& G7 w- y7 y/ r7 i
! B5 o" q \/ U. v有的族称起源极为久远，对其族称的含义解释往往有多种，如“蒙古”，通常至少有五种：（1）因起源地有山水名“蒙”；（2）银；（3）永恒；（4）“我们的火”；（5）拉施特《史集》解释为“孱弱”、“淳朴”。余大钧赞成第5说，而认为第2/3说（日本学者持此两说）均与蒙古语原语mongghol不符。但无论哪一说，其命名原则均在上面所总结的几类范围之内，而将族名以“孱弱淳朴”自称的，倒是极少见的。 2 R6 }% w: ~7 m* Q3 e" P. y* b3 ]* O+ k4 k/ U5 H
三、族称“人” 3 b9 d5 E: E ?* o/ y; r. k+ f& k8 t0 u `
一个民族的族称之所以出现，往往是为了区别于他人，因此这种自我意识是相对于“他者”而存在的。正如我在上海时，当被问道：“你是哪里人？”我会自动反应是“崇明人”；到了外省，则会自称“上海人”；到了国外，则被认为“中国人”。这种自我认识的变化是随外界定义的变化而自动变化的。同样，在《三国演义》里，张飞在被问到“来将通名”时，会说“燕人张翼德”，赵云会说“常山赵子龙”；但《西游记》里唐僧离开边境，就会说“贫僧自东土大唐而来”。/ H9 H: D$ E/ y) l' e
6 p6 [# _; p3 ]$ K% V! a: Y4 q7 L族称在某种程度上，反映了这种自我意识，即我如何区别于他者？我想，这也正是为什么在族称中，以地形方位来命名的例子特多的原因所在。因为在作这类区隔时，地形方位往往是最容易被想到的。因为所谓“民族自觉性”是比较后起的事物，而且经常是在激烈对抗中才会产生，在原初的阶段，人们常常之所以区别于他人，通常是从自身所处的环境着眼。 U5 S' x9 U$ k2 K3 c& y1 T ](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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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由于“民族自觉性”是非常后起的新事物，所以很多族称在我们看来，毫无特定含义，例如：毛南族（“这个地方的人”）、羌族（自称“尔玛”，意思是“本地人”）、土家族（自称“毕兹卡”，意思也是“本地人”）、赫哲族（东方，江水下游的人）自称“那贝”，即“当地人”，前面提到马札尔人的自称也是“本地人”的意思。这些族称就含义而言，并无特殊指称，只是强调自己是当地土著外，而这一说法显然是对于“外来者”对立而言。, G0 c. _) `$ P6 S! \
# t2 M. {9 [7 v* D4 g. x: B另外有一类族称，甚至连“当地人”这一层相对意义也没有，例如因纽特人、Rom（吉卜赛人自称）、Lao（老挝族）、阿伊努等族称，<敏感詞>泰雅、曹、布农三个民族的族称，其含义都只是“人”；此外，南太平洋塔希提岛一部族Taitu，以及印第安阿尔冈昆部落的一支Illini（美国Illinois州即因该部落得名）、美洲印第安部落Navajo、Apache也都是“人”的意思。还有一类族称，则有“人民”、“部族”的意思，如捷克（“人群”）、鞑靼（“人民、部族”）、千岛群岛的库页人（kur，kurili，“人民”）、缅甸的克耶族（Kayah，“人”）、哥特人（Goth，“人们”）、Deutsche（“人民”，德意志民族拉丁各族语言称Allemagne，也是“人民”的意思），非洲的马里人（Mali，“男子汉、大丈夫”）实际也属此类。6 m) w* B) n! ^0 c
6 N, \2 [- B- j9 F) Z这些族称完全不能归类到上面所说的几个类别中去。在我们看来，或许觉得奇怪，这些族称毫无特别含义，自称为“人”，这也是一种民族的族称吗？事实上，这类族称往往或者起源极为古老，或者族人是相对比较与世隔绝，因为无从与邻近异族作对比，才会产生这类族称。 # l$ d2 B8 D& r! A { 2 x" s' d( Q' l: U* R, y+ \4 r9 d四、释上古族名7 b! h* w, {- k( p. e/ C( 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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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上古有很多古族名，其义久已茫不可求，我认为，其最初含义可能都极简单质朴，其法则与上一节所述类似。 ( w; Q; c( }- L9 f2 N2 F# @ / M7 D2 z! W( `. ?: @& Q试看这一组字的汉语上古音：# V% x- i! X0 ~) R3 ]5 K
民：mien 5 a% @3 g% n, [6 g z# h+ l氓：meang5 L" ?% J3 ], g9 k% z
闽；mien 4 B! V! R7 u/ J, k( w3 t2 V蛮：miuan或mraan ) I: ?8 q; n1 X; j苗：mio - ] i2 Q. g0 q+ F5 q芒：miuang % e0 Z* i# M. f- J) h( _5 |门：muen& y. w+ v: E) O2 A( i) ]4 }$ k6 I; o
梵语“人”：manus- N: ~# |! Y2 L4 Q/ y0 J* L) T& f
哥特语“人”：manna（英语man出自此） " E/ g ^% q- B) u1 [$ E8 E( S, y: L" E$ c% V9 B( L- D
这一组字的读音都很相近，这是上古汉语造字的一个规律：即同源字通常读音相似。在汉语中，民与氓是毋庸置疑的同源字，本意均是“人”，流寓之人谓之“流氓”。有理由判定，以上闽、蛮等上古族称本义当是“人”，苗族古称“三苗”，其构造当与后来满族的“三姓”及北族的“九姓乌古斯”等属于一类，而苗之本义也当是“人”。Owen Lattimore《中国的亚洲内陆边疆》中谈到： ( A( N. D& A T: d5 M # }! V8 q3 I- u/ Q, ~ o( Q* P“蛮”（勉）这个部落名字可以在今日中国南部的瑶族语言中找到，“勉”的意思是“人”、“人们”。盘古瑶自称为“优勉”，而叫红头瑶为“布龙勉”。这些部落的名字是具有地方性的。闽（福建）和缅（缅甸）大概与“蛮”很有些关系。不过这些南方民族的名字与草原民族的名字不属于同一个系统，因为前者的语言与中国语言有联系。我想，南方蛮族的名字很可能与中国的“民”字有关。 I( u: p" n* B( v# R% t, H: w' {2 q/ n, n1 V
这一论断还有更多的支持：羌、藏族中称人为mi\ma；川西北的羌族，常自称β-mi/β-mie/β-ma，β-是词头辅音，无意义，而mi/mie/ma均是“人”的意思。古藏语最早称人也读mi（参见马长寿《氐与羌》）。羌藏族上古与汉族有很深的渊源，本属同一语系，可证明上述一组族称均应为“人”之义。/ m/ l3 E$ Y$ I/ W4 K$ t$ A
1 A# t& G) B: N+ n' _5 m- |) n2 K% x 5 ]) J- j+ y& N. E% R' O4 g从上可见，“蛮”系各族大抵分布在南方一带，汉语通称南方各族为“蛮”，诚非偶然。这些民族上古都应源出一系，而闽、苗等当都是从中分出的，只是因方言不同，记述时遂被判为两族，其原始意义都应是“人”。又汉语中“民”的原始意义实包含有奴隶之意，于此也可见这一系的民族与华夏族很早就发生关系，且曾被掳掠为奴隶。“蛮”最初应该也没有贬义，“蛮横”等都是后起义项，最初这么称呼，未必是出于歧视，因为看来“蛮”字是民族的自称，而非他族贬称。. |8 s0 n! N5 p( U1 U4 D4 e#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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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古南方各族通称蛮，西方通称戎。请看另一组相关词汇的上古音： " f/ w8 e- ]* Q" b; V) D* x) o4 ^# S# Z$ F0 W2 V8 Z* |( E6 L8 E
戎：njiuem& {# r/ I) m5 [: R2 m, _
人：njien（儿：njie） ! V/ s6 K' l4 N5 W芮：njiuei % ]; W6 s; s7 Q9 g随：ziuet " s5 a6 a# P5 C6 l' N% T柔然：njiu-njian! y1 c1 O' A/ x
冉駹：njiam-meong（后一音节的解释参见上段） 4 ~6 Y0 i- x) e, p9 a; ^3 d梵语：nr/nar；印欧语词根；ner- 5 }8 c$ N# P" v ! w. e1 I- m$ V' @' {! x8 d4 d周：tjiu（参苗人对汉族的称呼：diel）: D3 F8 s- Y+ D6 \
众：*tjums 2 w2 V* f- K2 Y" [) n" U苗语“众”：zos 3 p1 r" P3 K' ]- Y希腊语“人”：*demos（民众，众人）" i; O! P- m8 H9 z
( ?# ~/ m. y5 X w3 W2 P从这一组字来看，戎的本意也当是“人”（今“戎”有军事之意，盖因上古华夏族常征伐该族，遂有“戎装”、“戎务”等词）。而古国名芮、随看来也与这一族称不无关系。上古地名，往往出自族称，且随本族迁徙而走；一如英国征服北美一角，也命名为“新英格兰”一样。柔然出自北族，冉駹则出自《史记·西南夷传》，但他们都位于西方，其第一音节似乎都与古代“戎”的通称有关。" p0 f2 W( V- q1 z" I; u, s